15相奸很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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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该娶她了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一个阳春明媚的晨间，四年后的时光，十二岁的秦萝莉已是个秦少女，愈发甜美，笑得艳如这时节初发的芍药般无怨无悔，
“令堂是这样看中徐三，哎，名门淑女啊，”秦流萤愈发用着长而古怪的调子，暧昧的说道，“娶了她就是交好河内徐氏，有这样一个岳家，真是前途无量了……”
她掰着指头说这话，像是在算计着一条条的好处。
少女是个美少女，一身水绿水绿的罗裙，打扮的清爽让人舒服，盈盈笑着清纯可爱，胸前一马平川，肘撑着的露出的两只白嫩手腕上一对玉镯，从上到下愈发像是一棵水绿水绿的小青菜。
这样的态度，让贺兰致行觉得有些不快。这个丫头说着他婚事的样子，就像是和平日她算计着其他事时的精明劲儿一样。
“你懂什么……”含糊地说道。
说她不懂，姑娘也就真倔上了，秦流萤提着裙子踮着脚，带上了傲气地走到他书案旁，“我又有什么不懂的了，不就是娶徐三嘛，人家一个好好的名门闺秀嫁你还吃亏了呢！”
贺兰致行不知为何对这个话题很是烦躁，随口应付，“世家女未必会轻许于人。”
这一刻流萤小姑娘是绝对没有察觉，她还逼问地尖锐，“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现在都什么年头了，早两百年世家还能干涉皇室废立，现如今……都靠边清贵去了。只要你自个儿有能耐，又是这样的家世，自然有份好前程，被人相看中了当女婿不正好。”
又是四年一过，当年的苦逼孤儿贺兰致行已经正正式式地告别了少年的行列。贺兰青年自几年前被魏王看中先做了小侍卫，再后来的人生轨迹就和所有史书惯例中写的一样：类似皇亲国戚这样的关系户，王孙公子太子党（非那个太子党）升迁起来就是一帆风顺。
当然贺兰致行本人也的确优秀，作为一个领导人，魏王同志自己对亲戚这种生物也很头疼。他的亲戚太多了，而且真按血缘算也都挺近，真要他安排后门也不好意思不给个好职位，可真给了好职位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啊。
魏王也想亲戚发达，可当这些人都是些不上不下的货时，他情愿把这些人养着多给点生活费。当年的贺兰致行是入了他的眼，本身素质很好又恰好有亲戚关系在，只有当两者条件都具备的时候，魏王才会毫不吝啬地给出好前程：魏王不同姓的亲戚中能扶得上墙的真的不多，对贺兰少年，他绝对是有当了好苗子来培养的念头。
若是随便是个亲戚来说几句好话，秦石昌就给人高官厚禄的，那他就和快被灭国的末代皇帝一样了。能够造反成功，至少魏王也有“任人不唯亲”的这一项优点。
无论如何，对于贺兰致行本人的前途而言，他这个被重点培养的好苗子算是平步青云了——目前，在魏王策划造反的小班底内，职位不高，只是个议郎这样的机要秘书，但这个职位不是自家亲信老板绝对不敢派上。
按照普通逻辑，大多数的太子党年少的时候都会做些机要秘书之类的活，看着职位不高，其实只是年纪不够。等年纪到了外放，自然就前途无量了。
二十岁的时候，贺兰致行已经是魏地诸名门看好的准女婿，对于只剩空壳的世家而言和实权派结亲也是无奈。世道如此，早些年，这些家族是绝看不上贺兰氏这样的土豪。
故而秦流萤也是奇了怪了，怎么看娶徐三都是这位大表哥最合理的选择，“徐三怎么配不得你了，哎，别说什么人木不会算计……你都够会算的了，再娶个伶俐的妻子该你受了。”
贺兰致行只觉得她聒噪得很，“我从未想过娶妻的事，家里现在这样，娶妻倒是闹哄哄的。”
秦流萤翻了下白眼，知道他是敷衍，“闹什么了，你母亲可等着你成婚了。别说什么下面弟妹多担子重，你是长孙，我就不信家里会不催。再不娶进嫂子，下面伸着头等媳妇的弟弟们都该怨你了。喂，你倒是说话呀？”
对方干脆不理她了，贺兰致行只在书案前翻着书卷，至于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表妹在旁边聒噪，他还能看进去多少，待考。
秦流萤见没人理她，到底也不是永动机，干脆开始扒大表哥书房了，小丫头眼尖，看着多宝格内暗处夹着一本封皮朴素的书中露出笺纸的彩纹，一看就是女眷惯用的，而用得起这样高档又精致的笺纸的，一不会是穷人家，二不会是他们这一类没底蕴的王侯土豪家。
“这就是你的书房了，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一边分散注意力，一边移步了过去。
贺兰致行真没注意，实在是被这个表妹“催婚”催得烦了，“阿萤也已经大了，在山上别院散心便罢了，往后……”
大表哥还没来得及淳淳教导，眼角余光就瞥到表妹在扒拉什么东西……坏了！
秦流萤还真就眼疾手快地抽出信笺了，这时候贺兰致行也顾不上了，连忙要抢过书卷，啪的一声，书卷掉在地上。
等书卷掉在地上后，贺兰致行才发现前天从堂弟哪儿没收的这本还是一本《诗经》。
诗三百，思无邪，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如何，恰恰好好这翻起的正是《周南》，内容很熟悉，《诗经》这种从蒙学时就背的普及教材，好学生贺兰致行不但自己学，还给几个弟弟讲解过。
似若无邪的表妹笑得别有用意，对着书卷上的那句“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再对着少女那姣美明净的脸庞，青年贺兰致泽真有些赧然汗下。
青春便是如此，贺兰致行的条件并不差，自他入仕后不少世家都争相暗示或明示表达了要他做东床的美好愿望。至于这时代相对宽松的氛围，彪悍的勋贵女子或明言或直接示求，而同样彪悍的世家女子则多矜持暗示……贺兰致行并不是柳下惠，他看得懂这些粉红的信号，却多是将之一笑置之。
前不来，后不再，竟然偏偏只在此时，看着表妹桃花般白里透红的脸蛋，匀称的线条，纤细的腰肢……以及，仍旧未有起伏的胸脯，贺兰青年就在这一刻情窦初开了。
此时的感受绝难用言语表达，似乎四时的声响也变得清明，原本昏沉午后的书房也显得幽静别致。就在刚才自己心头莫名的烦躁也有了必然的解释。
然而初明白这点的贺兰致行仍旧带了羞赧，和一切初明情义的傻小子一样，对着心上人反而有些怯意，像是极怕这般心事被获知而被那人狠狠嘲笑。
但大表哥到底还是大表哥，此刻脸上仍旧是一点都未显露，甚至强按下心里的想法自我催眠：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这样一个都未长成的小丫头有什么“灼灼其华”的地方了……
这样的催眠并未能让他心底的躁动平静下来，反而，仍旧不知实情的小表妹，用着很是暧昧的笑容瞧着他。
那一瞬间，贺兰致行平生头一次觉得紧张到失了言语，只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然而下一刻，小丫头只是笑道，“难怪看不上徐三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呢？”
不知为何，贺兰致行明明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却又有点失望。
看着样子，她倒像是误会……也是，连自己也是刚刚才察觉的。只是听着她说起自己和其他女人，仍能如此自然的打趣时，贺兰致行微的有些气恼。
“这不是姑娘该看的。”他直接没收秦流萤手上抽出的彩纹信笺。
秦流萤多少有些失望，多好的一八卦，就这么没了，她还没见识过这时代的情书呢。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百褶裙的褶子玩，更像是棵扒拉着自己没多少叶子的小青菜。
“让我看看又怎么了，真小气。我还没见识过……”
连忙被贺兰致行打断，“好人家的姑娘，谁会私下写这种东西，私相授受是什么好名声吗？”
秦流萤还嘴硬，“你不还一样收了。”
贺兰致行一时百口莫辩。
要他如何说？解释这是他从堂弟哪儿没收的？在他那个聪明的小姑娘眼中看来，欲盖弥彰，这样的解释比不解释更幼稚。
索性只能强硬地说教，也免得小丫头作怪，“做出这样事儿来的哪是好人家的女子，是个男子轻浮便罢了，小娘子断不能这样。”
他怎么可能把教坊女写给他堂弟的信笺给小表妹看，风月场上的事，绝不能让自家的姑娘看到。哪怕贺兰家是土豪，魏王室是没底蕴的土皇帝，到底也是家大业大，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正正经经的，绝不能和个窑姐儿学。
不得不说，大表哥平素长兄的派头还是挺管用的，小丫头被镇压了，这会儿再不情愿也只是嘟囔，“哎，谁要学这个了，看看嘛。”人家就是好奇。
贺兰致行也松了口气，接着觉得无奈，这样一个表妹啊……真要为她操一辈子的心了。
感情这样的事实在说不得准，秦流萤既不温良贤淑，也不娴静平和，和中式传统审美偏爱的绝不是同一种女子。要说张扬，却也算不得张扬，彪悍的王女如秦臻容这样的也不少。
这样说来秦流萤的性格倒像是很不分明，但若仔细看了就能发现，这姑娘正是这样，平日做人低调，不知情的人的人绝看不出她能是魏王心疼的那闺女。但一遇到事了，又高调得吓人，告诉别人这不是个好惹的主——这样你才能发现，她原本的低调做人也好，无非只是将来高调做事时蓄力的隐忍。
如果是个男人，倒是个会谋生的人，姑娘的话……贺兰致行觉得，或许秦流萤还真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已然是这样的人了，若再有这样一个娘子，那两人过日子真有得磨了。
可若要放手，想到这样一个和他共处多年的表妹，将来也有一天要嫁人生子，对象还是别的男人……贺兰致行觉得怎么都不甘心。
无论如何，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或许别的闺秀能“贤良”十数倍，可他的生命中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如此冷酷却依然美丽，狡黠的、精明的、坚持或隐忍……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回忆，全都挥之不去。
反正男未娶，女未嫁，他们又没什么必不能结合的原因，趁了现在，他为什么就不能动了心思，顺带起些主意呢？
贺兰表哥心里已经转悠着十七八个能说服双方家长，拐骗魏王家闺女做老婆的方法。
秦流萤倒真是什么都未察觉，还在想着那封情书呢，哪怕是教坊伎写的，那也是种情趣，作为一个穿越女，她也不想错过这样的围观。
想了想和贺兰致行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事吗？”
这是秦流萤惯用的吊人胃口的方法，先给个格式，让人家脑补填空——这种手法贺兰致行太熟悉了，秦表妹的心思，只要她挤个眉弄个眼，他都能马上知道这姑娘来了什么盘算。
贺兰致行根本没接这茬，“现在不想知道了。”
秦流萤倒急了，“你怎么不想知道了，就是当年你来拜师，先生给你说的评语。”
贺兰致行回头看着她。
重又得了关注，秦流萤这才有点开颜，说道，“你是常问我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程劲是会相人的，这种准算让听的人都会心惊。贺兰致行仍然惦记着当年程劲对他的品评。
秦流萤笑得腻人，“拿信笺来和我换。”
“别在我面前作怪。”贺兰致行绝不会把风尘女子的东西拿给自家姑娘看。
他也不多说她什么，知道表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主张极大又极度自由随性，他拿不出兄长的架子去拘束她，也不愿去拘束她。
秦流萤这样的性子，若是得了拘束，要不就是翻脸，要不就是当他和个路人甲似的再不联络。人么，本就是平等的，真要像模像样地做出个兄长的样子唬她的，秦流萤根本就不买账：首先，他这个兄长不名正言顺，其次，就算是她亲生的兄长，背地里也不见秦流萤对他们有什么敬意，可见她是极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的。
然而有时便是这样，他真不理她，秦流萤反倒一定要给他说，“你怎么就不想知道了呢，其实那天先生和我说……”
“说什么？”
秦流萤笑了笑，“秘密。”
贺兰致行头回都不回，就要出书房了，“你也准备下，到了晚膳时总要重新打扮，人前这样穿戴太过随意。”
“你还知道这个啊，真是个……”事儿妈。然后秦流萤想起，贺兰致行小小年纪就要负担全家的，可不是事事操心的事儿妈么。
想到这个她倒有些不声响了，也不再玩笑他，倒是有几分正经，“确实是个秘密，恩，或许说是个规律也无妨。”
贺兰致行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脸又还能看出个什么规律？如果能从他十四岁少年时那张脸上，发现什么自然科学、天文地理的规律的，那也实在太神奇了。
如果看着他的脸就能发现勾股定理、小孔成像（此两项古代人就发现了，吐槽成立）——这种抽象的形容，比直接骂人“长个驴脸马脸”的更让人胃疼。
贺兰致行的脸不丑，相反还很好看，被程老师这么评价真胃疼了也是有可能的，因为贺兰青年自少年时肠胃就不好。
秦流萤这会儿也觉得她这个形容有些诡异，“哎呀，总之不是这个意思……我嘴真笨。”
贺兰致行点头赞成，“是挺笨的。”
秦流萤干瞪眼，“不说了。”
贺兰致行失笑，清俊的一笑晃悠得人心肝乱颤。
秦流萤就觉得自己有些被闪瞎了眼，“是好话，你别想太多了，若你面相不好，或是个阴毒心胸狭隘之辈，当初先生也不收你了。”
“嗯。”
“你总熬得出头的，”小丫头说的很坚定，然后又突然是想到了什么，“现在你不就很好嘛，这样的好儿郎多少名门的闺秀盼着。”然后马上接口，“你真不想想徐三，你娘还盼着人家做你媳妇呢。”
贺兰致行一哽，连话都说不出。忽然想到自己究竟愁个什么呢，这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他平日心底就已经盘算过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这一刻明了了心意，更是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就只说我。一转眼，阿萤也是个大姑娘了。”
“啊？”秦流萤有些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你今年已经十二了，议婚该不远了。”
秦流萤很是不愿意，“我还小呢。”
然后她也很明白，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她就算真想拖，这出嫁的事她也拖不了几年。
低着头，看起来并不像高兴，贺兰致行也看得出这不是寻常女子的腼腆，而是她或许根本就没想过嫁人。
或许，还是抗拒的。
可是……为什么？
“我这么说大概是可笑的，可我……”秦流萤说道，“王室的女儿，不是远嫁就是‘赐’给臣子，绝对是个赐字！好不容易不被远嫁，多要嫁个不知道的人。未嫁前是我一人，出嫁后女人多是靠夫婿的……”
即便不想承认，秦流萤也不得不承认，她必须服从这个时代的法则。
“夫婿若是个庸碌之辈，我便做得再好，也是无用。”
听她这么说，贺兰致行也明白了。
秦流萤不是恨嫁，而是怕所嫁非人，这一点古今中外的女性都一样。
对她来说，未嫁前她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今日这个份上，出嫁后，夫婿要是不争气，连着她一起丢人，夫家不如人，又让她如何在外面做人呢。
秦流萤不贪荣华富贵，也知道在王女这个层面的婚姻大多不由己，夫婿可能年龄相差太大、或许还是敌对阵营的……等等各种坑爹，她能和丈夫没共同语言，可有一个坑爹老公，很可能导致的是，连她原本的交际圈都拒绝她。
贺兰致行也算从她的话中提炼出一个中心：妹子的择偶标准。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兰致行反倒是轻松了。
作为男人，他总会配得上她现在的荣耀，也会给她未来的荣耀。
心里有了计较，却还是想在表妹心中先留个伏笔，“阿萤虽这样想，也当自己先留神了，便是你有主张，想要求取你的在殿下面前也会开口。”
“这倒是了。”秦流萤记了下来。
贺兰致行一点都不担心，以秦姑娘的做事风格，如果入不了眼的人，早连露脸透话的机会都没就被打发了。
“然后你就该娶她了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正是一个阳春明媚的晨间，四年后的时光，十二岁的秦萝莉已是个秦少女，愈发甜美，笑得艳如这时节初发的芍药般无怨无悔，
“令堂是这样看中徐三，哎，名门淑女啊，”秦流萤愈发用着长而古怪的调子，暧昧的说道，“娶了她就是交好河内徐氏，有这样一个岳家，真是前途无量了……”
她掰着指头说这话，像是在算计着一条条的好处。
少女是个美少女，一身水绿水绿的罗裙，打扮的清爽让人舒服，盈盈笑着清纯可爱，胸前一马平川，肘撑着的露出的两只白嫩手腕上一对玉镯，从上到下愈发像是一棵水绿水绿的小青菜。
这样的态度，让贺兰致行觉得有些不快。这个丫头说着他婚事的样子，就像是和平日她算计着其他事时的精明劲儿一样。
“你懂什么……”含糊地说道。
说她不懂，姑娘也就真倔上了，秦流萤提着裙子踮着脚，带上了傲气地走到他书案旁，“我又有什么不懂的了，不就是娶徐三嘛，人家一个好好的名门闺秀嫁你还吃亏了呢！”
贺兰致行不知为何对这个话题很是烦躁，随口应付，“世家女未必会轻许于人。”
这一刻流萤小姑娘是绝对没有察觉，她还逼问地尖锐，“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现在都什么年头了，早两百年世家还能干涉皇室废立，现如今……都靠边清贵去了。只要你自个儿有能耐，又是这样的家世，自然有份好前程，被人相看中了当女婿不正好。”
又是四年一过，当年的苦逼孤儿贺兰致行已经正正式式地告别了少年的行列。贺兰青年自几年前被魏王看中先做了小侍卫，再后来的人生轨迹就和所有史书惯例中写的一样：类似皇亲国戚这样的关系户，王孙公子太子党（非那个太子党）升迁起来就是一帆风顺。
当然贺兰致行本人也的确优秀，作为一个领导人，魏王同志自己对亲戚这种生物也很头疼。他的亲戚太多了，而且真按血缘算也都挺近，真要他安排后门也不好意思不给个好职位，可真给了好职位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啊。
魏王也想亲戚发达，可当这些人都是些不上不下的货时，他情愿把这些人养着多给点生活费。当年的贺兰致行是入了他的眼，本身素质很好又恰好有亲戚关系在，只有当两者条件都具备的时候，魏王才会毫不吝啬地给出好前程：魏王不同姓的亲戚中能扶得上墙的真的不多，对贺兰少年，他绝对是有当了好苗子来培养的念头。
若是随便是个亲戚来说几句好话，秦石昌就给人高官厚禄的，那他就和快被灭国的末代皇帝一样了。能够造反成功，至少魏王也有“任人不唯亲”的这一项优点。
无论如何，对于贺兰致行本人的前途而言，他这个被重点培养的好苗子算是平步青云了——目前，在魏王策划造反的小班底内，职位不高，只是个议郎这样的机要秘书，但这个职位不是自家亲信老板绝对不敢派上。
按照普通逻辑，大多数的太子党年少的时候都会做些机要秘书之类的活，看着职位不高，其实只是年纪不够。等年纪到了外放，自然就前途无量了。
二十岁的时候，贺兰致行已经是魏地诸名门看好的准女婿，对于只剩空壳的世家而言和实权派结亲也是无奈。世道如此，早些年，这些家族是绝看不上贺兰氏这样的土豪。
故而秦流萤也是奇了怪了，怎么看娶徐三都是这位大表哥最合理的选择，“徐三怎么配不得你了，哎，别说什么人木不会算计……你都够会算的了，再娶个伶俐的妻子该你受了。”
贺兰致行只觉得她聒噪得很，“我从未想过娶妻的事，家里现在这样，娶妻倒是闹哄哄的。”
秦流萤翻了下白眼，知道他是敷衍，“闹什么了，你母亲可等着你成婚了。别说什么下面弟妹多担子重，你是长孙，我就不信家里会不催。再不娶进嫂子，下面伸着头等媳妇的弟弟们都该怨你了。喂，你倒是说话呀？”
对方干脆不理她了，贺兰致行只在书案前翻着书卷，至于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表妹在旁边聒噪，他还能看进去多少，待考。
秦流萤见没人理她，到底也不是永动机，干脆开始扒大表哥书房了，小丫头眼尖，看着多宝格内暗处夹着一本封皮朴素的书中露出笺纸的彩纹，一看就是女眷惯用的，而用得起这样高档又精致的笺纸的，一不会是穷人家，二不会是他们这一类没底蕴的王侯土豪家。
“这就是你的书房了，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她一边分散注意力，一边移步了过去。
贺兰致行真没注意，实在是被这个表妹“催婚”催得烦了，“阿萤也已经大了，在山上别院散心便罢了，往后……”
大表哥还没来得及淳淳教导，眼角余光就瞥到表妹在扒拉什么东西……坏了！
秦流萤还真就眼疾手快地抽出信笺了，这时候贺兰致行也顾不上了，连忙要抢过书卷，啪的一声，书卷掉在地上。
等书卷掉在地上后，贺兰致行才发现前天从堂弟哪儿没收的这本还是一本《诗经》。
诗三百，思无邪，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如何，恰恰好好这翻起的正是《周南》，内容很熟悉，《诗经》这种从蒙学时就背的普及教材，好学生贺兰致行不但自己学，还给几个弟弟讲解过。
似若无邪的表妹笑得别有用意，对着书卷上的那句“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再对着少女那姣美明净的脸庞，青年贺兰致泽真有些赧然汗下。
青春便是如此，贺兰致行的条件并不差，自他入仕后不少世家都争相暗示或明示表达了要他做东床的美好愿望。至于这时代相对宽松的氛围，彪悍的勋贵女子或明言或直接示求，而同样彪悍的世家女子则多矜持暗示……贺兰致行并不是柳下惠，他看得懂这些粉红的信号，却多是将之一笑置之。
前不来，后不再，竟然偏偏只在此时，看着表妹桃花般白里透红的脸蛋，匀称的线条，纤细的腰肢……以及，仍旧未有起伏的胸脯，贺兰青年就在这一刻情窦初开了。
此时的感受绝难用言语表达，似乎四时的声响也变得清明，原本昏沉午后的书房也显得幽静别致。就在刚才自己心头莫名的烦躁也有了必然的解释。
然而初明白这点的贺兰致行仍旧带了羞赧，和一切初明情义的傻小子一样，对着心上人反而有些怯意，像是极怕这般心事被获知而被那人狠狠嘲笑。
但大表哥到底还是大表哥，此刻脸上仍旧是一点都未显露，甚至强按下心里的想法自我催眠：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这样一个都未长成的小丫头有什么“灼灼其华”的地方了……
这样的催眠并未能让他心底的躁动平静下来，反而，仍旧不知实情的小表妹，用着很是暧昧的笑容瞧着他。
那一瞬间，贺兰致行平生头一次觉得紧张到失了言语，只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然而下一刻，小丫头只是笑道，“难怪看不上徐三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呢？”
不知为何，贺兰致行明明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却又有点失望。
看着样子，她倒像是误会……也是，连自己也是刚刚才察觉的。只是听着她说起自己和其他女人，仍能如此自然的打趣时，贺兰致行微的有些气恼。
“这不是姑娘该看的。”他直接没收秦流萤手上抽出的彩纹信笺。
秦流萤多少有些失望，多好的一八卦，就这么没了，她还没见识过这时代的情书呢。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百褶裙的褶子玩，更像是棵扒拉着自己没多少叶子的小青菜。
“让我看看又怎么了，真小气。我还没见识过……”
连忙被贺兰致行打断，“好人家的姑娘，谁会私下写这种东西，私相授受是什么好名声吗？”
秦流萤还嘴硬，“你不还一样收了。”
贺兰致行一时百口莫辩。
要他如何说？解释这是他从堂弟哪儿没收的？在他那个聪明的小姑娘眼中看来，欲盖弥彰，这样的解释比不解释更幼稚。
索性只能强硬地说教，也免得小丫头作怪，“做出这样事儿来的哪是好人家的女子，是个男子轻浮便罢了，小娘子断不能这样。”
他怎么可能把教坊女写给他堂弟的信笺给小表妹看，风月场上的事，绝不能让自家的姑娘看到。哪怕贺兰家是土豪，魏王室是没底蕴的土皇帝，到底也是家大业大，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正正经经的，绝不能和个窑姐儿学。
不得不说，大表哥平素长兄的派头还是挺管用的，小丫头被镇压了，这会儿再不情愿也只是嘟囔，“哎，谁要学这个了，看看嘛。”人家就是好奇。
贺兰致行也松了口气，接着觉得无奈，这样一个表妹啊……真要为她操一辈子的心了。
感情这样的事实在说不得准，秦流萤既不温良贤淑，也不娴静平和，和中式传统审美偏爱的绝不是同一种女子。要说张扬，却也算不得张扬，彪悍的王女如秦臻容这样的也不少。
这样说来秦流萤的性格倒像是很不分明，但若仔细看了就能发现，这姑娘正是这样，平日做人低调，不知情的人的人绝看不出她能是魏王心疼的那闺女。但一遇到事了，又高调得吓人，告诉别人这不是个好惹的主——这样你才能发现，她原本的低调做人也好，无非只是将来高调做事时蓄力的隐忍。
如果是个男人，倒是个会谋生的人，姑娘的话……贺兰致行觉得，或许秦流萤还真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已然是这样的人了，若再有这样一个娘子，那两人过日子真有得磨了。
可若要放手，想到这样一个和他共处多年的表妹，将来也有一天要嫁人生子，对象还是别的男人……贺兰致行觉得怎么都不甘心。
无论如何，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或许别的闺秀能“贤良”十数倍，可他的生命中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如此冷酷却依然美丽，狡黠的、精明的、坚持或隐忍……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回忆，全都挥之不去。
反正男未娶，女未嫁，他们又没什么必不能结合的原因，趁了现在，他为什么就不能动了心思，顺带起些主意呢？
贺兰表哥心里已经转悠着十七八个能说服双方家长，拐骗魏王家闺女做老婆的方法。
秦流萤倒真是什么都未察觉，还在想着那封情书呢，哪怕是教坊伎写的，那也是种情趣，作为一个穿越女，她也不想错过这样的围观。
想了想和贺兰致行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事吗？”
这是秦流萤惯用的吊人胃口的方法，先给个格式，让人家脑补填空——这种手法贺兰致行太熟悉了，秦表妹的心思，只要她挤个眉弄个眼，他都能马上知道这姑娘来了什么盘算。
贺兰致行根本没接这茬，“现在不想知道了。”
秦流萤倒急了，“你怎么不想知道了，就是当年你来拜师，先生给你说的评语。”
贺兰致行回头看着她。
重又得了关注，秦流萤这才有点开颜，说道，“你是常问我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程劲是会相人的，这种准算让听的人都会心惊。贺兰致行仍然惦记着当年程劲对他的品评。
秦流萤笑得腻人，“拿信笺来和我换。”
“别在我面前作怪。”贺兰致行绝不会把风尘女子的东西拿给自家姑娘看。
他也不多说她什么，知道表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主张极大又极度自由随性，他拿不出兄长的架子去拘束她，也不愿去拘束她。
秦流萤这样的性子，若是得了拘束，要不就是翻脸，要不就是当他和个路人甲似的再不联络。人么，本就是平等的，真要像模像样地做出个兄长的样子唬她的，秦流萤根本就不买账：首先，他这个兄长不名正言顺，其次，就算是她亲生的兄长，背地里也不见秦流萤对他们有什么敬意，可见她是极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的。
然而有时便是这样，他真不理她，秦流萤反倒一定要给他说，“你怎么就不想知道了呢，其实那天先生和我说……”
“说什么？”
秦流萤笑了笑，“秘密。”
贺兰致行头回都不回，就要出书房了，“你也准备下，到了晚膳时总要重新打扮，人前这样穿戴太过随意。”
“你还知道这个啊，真是个……”事儿妈。然后秦流萤想起，贺兰致行小小年纪就要负担全家的，可不是事事操心的事儿妈么。
想到这个她倒有些不声响了，也不再玩笑他，倒是有几分正经，“确实是个秘密，恩，或许说是个规律也无妨。”
贺兰致行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脸又还能看出个什么规律？如果能从他十四岁少年时那张脸上，发现什么自然科学、天文地理的规律的，那也实在太神奇了。
如果看着他的脸就能发现勾股定理、小孔成像（此两项古代人就发现了，吐槽成立）——这种抽象的形容，比直接骂人“长个驴脸马脸”的更让人胃疼。
贺兰致行的脸不丑，相反还很好看，被程老师这么评价真胃疼了也是有可能的，因为贺兰青年自少年时肠胃就不好。
秦流萤这会儿也觉得她这个形容有些诡异，“哎呀，总之不是这个意思……我嘴真笨。”
贺兰致行点头赞成，“是挺笨的。”
秦流萤干瞪眼，“不说了。”
贺兰致行失笑，清俊的一笑晃悠得人心肝乱颤。
秦流萤就觉得自己有些被闪瞎了眼，“是好话，你别想太多了，若你面相不好，或是个阴毒心胸狭隘之辈，当初先生也不收你了。”
“嗯。”
“你总熬得出头的，”小丫头说的很坚定，然后又突然是想到了什么，“现在你不就很好嘛，这样的好儿郎多少名门的闺秀盼着。”然后马上接口，“你真不想想徐三，你娘还盼着人家做你媳妇呢。”
贺兰致行一哽，连话都说不出。忽然想到自己究竟愁个什么呢，这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他平日心底就已经盘算过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这一刻明了了心意，更是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就只说我。一转眼，阿萤也是个大姑娘了。”
“啊？”秦流萤有些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你今年已经十二了，议婚该不远了。”
秦流萤很是不愿意，“我还小呢。”
然后她也很明白，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她就算真想拖，这出嫁的事她也拖不了几年。
低着头，看起来并不像高兴，贺兰致行也看得出这不是寻常女子的腼腆，而是她或许根本就没想过嫁人。
或许，还是抗拒的。
可是……为什么？
“我这么说大概是可笑的，可我……”秦流萤说道，“王室的女儿，不是远嫁就是‘赐’给臣子，绝对是个赐字！好不容易不被远嫁，多要嫁个不知道的人。未嫁前是我一人，出嫁后女人多是靠夫婿的……”
即便不想承认，秦流萤也不得不承认，她必须服从这个时代的法则。
“夫婿若是个庸碌之辈，我便做得再好，也是无用。”
听她这么说，贺兰致行也明白了。
秦流萤不是恨嫁，而是怕所嫁非人，这一点古今中外的女性都一样。
对她来说，未嫁前她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今日这个份上，出嫁后，夫婿要是不争气，连着她一起丢人，夫家不如人，又让她如何在外面做人呢。
秦流萤不贪荣华富贵，也知道在王女这个层面的婚姻大多不由己，夫婿可能年龄相差太大、或许还是敌对阵营的……等等各种坑爹，她能和丈夫没共同语言，可有一个坑爹老公，很可能导致的是，连她原本的交际圈都拒绝她。
贺兰致行也算从她的话中提炼出一个中心：妹子的择偶标准。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兰致行反倒是轻松了。
作为男人，他总会配得上她现在的荣耀，也会给她未来的荣耀。
心里有了计较，却还是想在表妹心中先留个伏笔，“阿萤虽这样想，也当自己先留神了，便是你有主张，想要求取你的在殿下面前也会开口。”
“这倒是了。”秦流萤记了下来。
贺兰致行一点都不担心，以秦姑娘的做事风格，如果入不了眼的人，早连露脸透话的机会都没就被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