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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神龙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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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的院子里，风继续吹，雨继续下。
龙如晨看了一眼风雨飘摇的夜空，心里还在踌躇着。
过了一会，龙芷柔忽然拉着段珑的手走了出来，扬声叫道：“爹爹，夜深了，您老人家出来也很久了……这么冷的天气，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您明天会头痛的------”
父亲说随便走一圈就回去睡觉的，可是她和段珑在房里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更深人静的午夜时分，却还不见龙如晨回房，她只得亲自出来催了。
龙如晨转头看了女儿女婿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说道：“小柔，珑儿……我们明天不走了！恨别大师说可以收留我们，免费给我们提供食宿……反正也无处可去，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龙芷柔有些诧异地瞥了恨别大师一眼：“可是爹爹，这位大师跟我们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这般好心收留我们啊？”
龙如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不，恨别大师真的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我们就别跟她客气了，大方地住下来吧……”
龙芷柔瞪大眼：“爹爹……这里安全吗？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大理国？”
龙如晨缓缓的道：“这里是‘凤凰山’，听说凤凰是百鸟之王……有它庇护着，‘惊心观’就变成了安全地带！上官云雀那只小鸟儿绝不敢乱来的------”
龙芷柔和段珑互相对望一眼后，不吭声了。既然这是龙如晨的决定，他们也累了，不想再流浪江湖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那就安心住下来吧！
恨别大师微笑着向龙如晨伸出手，心情愉快的道：“龙大侠，谢谢合作！”
龙如晨礼貌地握着她的手：“大师，往后的日子，就劳烦你照顾了……”
恨别大师呵呵笑道：“没问题，只要三位愿意住下来……我一定包你们吃得好，睡得好！”
龙芷柔和段珑一齐作揖道：“谢谢大师，打扰了！”
画眉抬起眼，瞟向外面的春雨，轻轻的道：“风雨过后是彩虹……只要我们共同消灭了上官云雀，这片凄风苦雨一定会过去的！不管时间多么漫长，我们一定会等到雨过天晴------”
恨别大师点头道：“我相信，将来迎接我们的，必定是那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龙如晨颔首道：“两位都说得很动听，也很感人……但愿如此吧！大师，夜已深，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恨别大师心里舒畅无比，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龙大侠请便！”
龙如晨拱手还礼后，径直带着女儿女婿回房去了。
画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问道：“小姐……他刚才明明不想和我们合作的，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
恨别大师微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本来是一个心硬如钢、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子，但是一看到他女儿就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所以才会突然改变主意，百炼钢成绕指柔！”
画眉轻轻地笑了：“小姐，江湖上都传他是一条永远打不败的龙，完美得接近神……但今天看来，他并非没有弱点啊！”
恨别大师黯然道：“可惜他的弱点已经被上官云雀抓住了，我们只能帮助他！”
画眉眸光一转：“小姐……你真的要帮助他？我们不是想利用他完成复仇大计吗？”
恨别大师警告似的道：“画眉，那位段公子身怀特异功能，会读心术……我们以后还是小心说话为妙，免得被他识穿了整个计划！”
画眉垂头道：“是，小姐！”
＊＊＊＊＊＊＊＊＊＊＊＊＊＊＊＊＊
翌日清晨。
凤凰山的入口处是两个悬崖形成的峡谷，从峡谷深处，流淌出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水，急湍蜿蜒流出山外，两侧翠柳拂岸，草木丛生，溪中有一巨石屹然而立，上刻“中流砥柱”四个大字。此时阴雨霏霏，山泉喷涌而下，溅飞似雪，涛声悦耳，沁人心肺！
龙如晨冒着绵绵细雨，独自来到溪水旁，只觉满目飞瀑，银珠垂落，漫山泉涌喷雾来，涤草木秀，美不胜收！
他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却没有打开，任凭那多情的春雨沾湿了他的衣衫，凉意彻骨。
不一会，连绵的小雨终于停住了。
龙如晨便把手中的雨伞当作拐杖，缓步向山上走去。
此刻雨后初雯，山雾腾腾，似烟似云，一缕缕一片片平铺山谷，烟锁峰峦，时隐时现，松柏露脸，微风拂面。
龙如晨脚踏浮云，犹如来到了九霄之巅，浮云缭绕像嫦娥翩舞，时而轻絮涌深谷，时而惊涛翻山顶！
夕阳西下，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横空出世了，就像一座架在太空的通天桥，更难得的是还出现了罕见的“佛光折影”。
龙如晨负手立在山顶之上，脚下烟云滚滚，而自己的影子却映射到云海之中，并有两层耀眼的光环镶嵌在影子上。身临其境，似乎是脱离了凡尘世界，置身于虚幻缥缈的仙境之中！
龙如晨正觉得心旷神怡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龙大侠初来‘凤凰山’，便看到了‘山云铺海’的奇观……真是有眼福啊！”
龙如晨回头，平静地望着缓步而来的恨别大师，淡然一笑道：“大师在‘凤凰山’上住了二十多年，想必已看遍整座山的美景了吧？”
恨别大师摇摇头：“不，这二十六年来，我只去‘拜祖石’上看过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在惊心观里吃斋念佛，没有踏出过门口半步！”
龙如晨目光一闪道：“那么大师可曾见到了‘凤凰拜祖’的奇观？”
恨别大师苦笑道：“龙大侠太抬举我了！贫尼虽有‘凤凰’之名，但又不是唐王……凤凰怎么可能为我献舞呢？”
龙如晨疑惑的道：“你不是说曾经见到了凤凰吗？”
恨别大师叹道：“我见到了凤凰，但它们并没有朝拜我……想当年，唐王李世民率兵来到辽东、征剿逆贼盖苏文的时候，有一天登山察看地形，只见半山腰有一个天然石洞，洞中金光闪耀，雾气升腾，令人眼花缭乱！唐王心里暗暗纳闷，正想命人进洞打探原因，忽然扑啦飞出一只凤凰来：红色的冠子，五彩的羽毛，长长的尾翼……它在唐王头上飞了几圈后，便落在一块岩石上，时而拍打翅膀，时而迈动双脚，时而扭转脖颈跳起舞来！随即它恭恭敬敬地向唐王拜了三拜，然后绕‘凤凰山’一周向西飞去了------有人说这是百鸟之王前来拜祖，有人说这是凤凰为君献舞，后来便把那块石头叫作‘拜祖石’或‘凤舞台’了！”
龙如晨静静地听完后，剑眉一扬道：“凤凰一般翱翔于九天之上，高贵无比，唐王却能令其起舞……看来眼福不浅啊！”
恨别大师缓缓的道：“龙大侠也是人中龙凤……那要不要去‘拜祖石’上看看呢？也许你的眼福比唐王还要好！”
龙如晨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轻描淡写的道：“太阳下山了，时候不早……我想还是先回观去吧！出来大半天，我怕小柔等急了------这‘拜祖石’改天再看也不迟！”
恨别大师轻轻叹道：“龙大侠的爱女之心，真是令人动容啊！做你女儿真幸福------”
龙如晨苦涩的道：“我害了她，就要为她挡住一切灾难！上官云雀怎么对付我都无所谓，但是别想碰我女儿一根手指头------”
恨别大师淡然一笑道：“四月十五快到了……龙大侠，如果你真的心疼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彻底解脱呢？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龙如晨平静的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再欠你的！”
恨别大师定定地望着他道：“只要你还了我青春美貌，我们之间就互不拖欠了！”
龙如晨淡淡的道：“那么决定权在绮绮身上，而不是在我身上……你应该去找她才对！”
恨别大师低下头，不吭声了。
龙绮和罗岭双宿双飞，行踪飘忽，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并非固定隐居在黄山摩天洞里……是她随便能找到的吗？
＊＊＊＊＊＊＊＊＊＊＊＊＊＊＊＊＊
一天又一天，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
龙如晨三人相安无事地在“惊心观”里住了十多天后，月圆之夜又到了。
这一次，段珑梦到龙芷柔想杀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告诉龙如晨之后，他呆望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妻子，不敢相信她待会醒来便要对自己下毒手！
子时一刻，龙如晨缓缓对段珑道：“你快逃！不管去哪里，逃得越远越好------”
段珑凄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她轻功比我好，无论我逃到哪里都追得上的！”
龙如晨皱眉道：“你不能死……你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唤醒她了！”
段珑看着他，木然道：“可是小柔每一次想杀的人……除了我父王之外，其他的不都已经死在她剑下了吗？连我姐姐都逃不过，更何况是我？”
龙如晨突然翻了脸，暴怒的道：“你快逃，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留在这里只能等死，逃跑了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段珑哽咽道：“我不做逃兵，我情愿被她一剑杀死……”
龙如晨额上青筋暴露，却又奈何不了段珑。
他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月亮，知道子时三刻一到，龙芷柔必定会醒来刺杀亲夫，他心里恨不得把那个圆圆的月亮，一掌拍下地平线去！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恨别大师和画眉缓缓走了进来：“龙大侠……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龙如晨木然地看了她们一眼，不答话。
恨别大师轻轻叹道：“如果段公子死了，就算你女儿服下‘睡美人’也没有用了……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目前段公子是唯一的解药，除了他之外，谁也唤不醒你女儿------”
龙如晨抿紧嘴，脸色苍白。
他当然知道段珑对女儿的重要性，也知道段珑死了，女儿醒来后必定会痛不欲生！可是这老尼姑的“睡美人”，真的能克制得了“月圆之夜”的巫术吗？
四面楚歌之际，他该相信她吗？
龙如晨犹豫不决。
窗外蓦地响起了一声熟悉的鸟鸣，一只巨大的云雀扑腾着翅膀，“刷”地从天空中掠过，犹如凶猛残忍的夜枭！
床上的龙芷柔突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射出一缕诡异的红光！
时辰一到，她果然又被上官云雀控制了！
她神情茫然地看着跪在床前的段珑，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利剑。
段珑闭上眼，静静地等着被她一剑穿心！
龙芷柔扬起剑尖，稳稳地指住他的胸膛，眼神迷惘得令人心碎。
段珑苦涩地想：小柔，小柔，你此刻杀我没有一点感觉……醒来之后，你是否会为我伤心流泪呢？我不想被你杀死，也不想看到你哭泣……你要我怎么做，才不会觉得难受呢？如果我逃，你就会放过我吗？
电光石火间，龙芷柔一剑向他的心窝刺了过去，又快又狠又准！
段珑一动不动地跪着，闭目待死。
龙如晨突然推了他一把，横身挡在他面前，替他接下了女儿的一剑，同时声色俱厉地对他大喝道：“你快逃！不然我就亲手杀了小柔------”
龙芷柔一剑砍在父亲身上，龙珠反射出一片神圣的光芒，震断了她的长剑！
她身形一晃，又握着那把断剑，凌空向段珑扑了过去！
龙如晨一脚把段珑踢出门外，转身抱住飞扑而下的女儿，对恨别大师厉喝道：“把你的‘睡美人’拿来，我成全你返老还童的梦想！”
恨别大师轻轻地笑了，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容光焕发，柔声对一旁的贴身侍女道：“画眉，龙大侠一诺千金……你就把‘睡美人’交给他吧！”
画眉低声道：“是，小姐。”她慢慢从衣袖里掏出一颗华丽夺目、通体透明的琉璃珠，递给龙如晨，缓缓的道。“龙大侠，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龙如晨点了一下头，接过琉璃珠，硬塞进女儿的嘴里。
龙芷柔勉强挣扎了一下，眸子里泪光盈盈，似乎想反抗什么，但却挣不脱父亲的钳制，只得含着泪，乖乖地吞下了那颗无色透明的琉璃珠。
片刻之后，她缓缓合上了眼帘，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
恨别大师和画眉对望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龙如晨抱着女儿，半跪在地上，两鬓渐渐斑白，似乎染上了一层冰霜，束发的丝带瞬间断裂成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悠然飘飞在半空中！
段珑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一切，初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龙如晨的头发确实在一根根变白，一根根染上雪花的颜色------最后彻底地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段珑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叫道：“舅舅……您的头发怎么了？！”
龙如晨垂下头，看着飘拂在胸前的几缕银发，呆了一呆后，突然仰天大笑道：“我终于明白霜霜红颜老去那一刻的感受了！什么青春永驻、什么长生不老，全是骗人的鬼话------”
离经叛道的一代奇女纳兰凌霜练成了“兰心不老诀”，百年来保持着少女般皎好的容颜。可是当她大彻大悟爱上龙如晨之后，却在顷刻间红颜变白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美貌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画眉望着瞬间白头的龙如晨，轻轻叫道：“小姐，原来长生不老的传说是假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青春永驻的神话！你还想恢复从前的如花美貌吗？”
恨别大师沉默了。
她听说过很多有关龙如晨的奇闻轶事：知道他曾经服过千年蛇丹、吃过“百花盛宴”、喝过金风玉露、练过“兰心不老诀”，拥有不死不灭的龙珠------可是今天，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青丝变白发，一瞬间面目全非！
怎么会这样呢？江湖上不是人人都传他是长生不老的神龙吗？他为什么还会白头？
段珑痛心疾首地看着龙如晨，热泪盈眶的道：“舅舅……您怎么会变成这样？您吃了那么多灵丹妙药，又有玉帝的龙珠护体……您不是和我父王一样，永葆青春、不老不死的吗？”
龙如晨站起来，缓缓把怀中的女儿交到他手上，平静的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珑儿，我把小柔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从现在开始，她会像死人一样沉睡着，不吃不喝，但也不会死……直到我杀了上官云雀，你才可以唤醒她！”
段珑一呆：“舅舅……您要一个人去对付上官云雀了吗？”
龙如晨点了点头：“是的……我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我要开始还击了，否则按兵不动这么久，上官云雀会以为我真的怕了她------”
段珑双手合什，虔诚的道：“舅舅，我祝您马到功成！”
龙如晨淡淡一笑，缓缓转过身，披着满头白发，负手向门外踱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给他傲岸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芒，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光一样！
恨别大师看着他在满天星辉下愈走愈远，带着一身沧桑的气息，一步步走出她的视野，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慢慢消失在天地间了……
恨别大师只觉得眼前一花，两行久违的热泪潸然而下！
龙如晨，当你如愿以偿地杀了上官云雀之后，还会回来看我吗？还会记得“惊心观”里有一个为你变老的尼姑吗？
寂静无声的院子里，风继续吹，雨继续下。
龙如晨看了一眼风雨飘摇的夜空，心里还在踌躇着。
过了一会，龙芷柔忽然拉着段珑的手走了出来，扬声叫道：“爹爹，夜深了，您老人家出来也很久了……这么冷的天气，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您明天会头痛的------”
父亲说随便走一圈就回去睡觉的，可是她和段珑在房里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更深人静的午夜时分，却还不见龙如晨回房，她只得亲自出来催了。
龙如晨转头看了女儿女婿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说道：“小柔，珑儿……我们明天不走了！恨别大师说可以收留我们，免费给我们提供食宿……反正也无处可去，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龙芷柔有些诧异地瞥了恨别大师一眼：“可是爹爹，这位大师跟我们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这般好心收留我们啊？”
龙如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不，恨别大师真的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我们就别跟她客气了，大方地住下来吧……”
龙芷柔瞪大眼：“爹爹……这里安全吗？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大理国？”
龙如晨缓缓的道：“这里是‘凤凰山’，听说凤凰是百鸟之王……有它庇护着，‘惊心观’就变成了安全地带！上官云雀那只小鸟儿绝不敢乱来的------”
龙芷柔和段珑互相对望一眼后，不吭声了。既然这是龙如晨的决定，他们也累了，不想再流浪江湖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那就安心住下来吧！
恨别大师微笑着向龙如晨伸出手，心情愉快的道：“龙大侠，谢谢合作！”
龙如晨礼貌地握着她的手：“大师，往后的日子，就劳烦你照顾了……”
恨别大师呵呵笑道：“没问题，只要三位愿意住下来……我一定包你们吃得好，睡得好！”
龙芷柔和段珑一齐作揖道：“谢谢大师，打扰了！”
画眉抬起眼，瞟向外面的春雨，轻轻的道：“风雨过后是彩虹……只要我们共同消灭了上官云雀，这片凄风苦雨一定会过去的！不管时间多么漫长，我们一定会等到雨过天晴------”
恨别大师点头道：“我相信，将来迎接我们的，必定是那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龙如晨颔首道：“两位都说得很动听，也很感人……但愿如此吧！大师，夜已深，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恨别大师心里舒畅无比，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龙大侠请便！”
龙如晨拱手还礼后，径直带着女儿女婿回房去了。
画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问道：“小姐……他刚才明明不想和我们合作的，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
恨别大师微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本来是一个心硬如钢、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子，但是一看到他女儿就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所以才会突然改变主意，百炼钢成绕指柔！”
画眉轻轻地笑了：“小姐，江湖上都传他是一条永远打不败的龙，完美得接近神……但今天看来，他并非没有弱点啊！”
恨别大师黯然道：“可惜他的弱点已经被上官云雀抓住了，我们只能帮助他！”
画眉眸光一转：“小姐……你真的要帮助他？我们不是想利用他完成复仇大计吗？”
恨别大师警告似的道：“画眉，那位段公子身怀特异功能，会读心术……我们以后还是小心说话为妙，免得被他识穿了整个计划！”
画眉垂头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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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凤凰山的入口处是两个悬崖形成的峡谷，从峡谷深处，流淌出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水，急湍蜿蜒流出山外，两侧翠柳拂岸，草木丛生，溪中有一巨石屹然而立，上刻“中流砥柱”四个大字。此时阴雨霏霏，山泉喷涌而下，溅飞似雪，涛声悦耳，沁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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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却没有打开，任凭那多情的春雨沾湿了他的衣衫，凉意彻骨。
不一会，连绵的小雨终于停住了。
龙如晨便把手中的雨伞当作拐杖，缓步向山上走去。
此刻雨后初雯，山雾腾腾，似烟似云，一缕缕一片片平铺山谷，烟锁峰峦，时隐时现，松柏露脸，微风拂面。
龙如晨脚踏浮云，犹如来到了九霄之巅，浮云缭绕像嫦娥翩舞，时而轻絮涌深谷，时而惊涛翻山顶！
夕阳西下，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横空出世了，就像一座架在太空的通天桥，更难得的是还出现了罕见的“佛光折影”。
龙如晨负手立在山顶之上，脚下烟云滚滚，而自己的影子却映射到云海之中，并有两层耀眼的光环镶嵌在影子上。身临其境，似乎是脱离了凡尘世界，置身于虚幻缥缈的仙境之中！
龙如晨正觉得心旷神怡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龙大侠初来‘凤凰山’，便看到了‘山云铺海’的奇观……真是有眼福啊！”
龙如晨回头，平静地望着缓步而来的恨别大师，淡然一笑道：“大师在‘凤凰山’上住了二十多年，想必已看遍整座山的美景了吧？”
恨别大师摇摇头：“不，这二十六年来，我只去‘拜祖石’上看过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在惊心观里吃斋念佛，没有踏出过门口半步！”
龙如晨目光一闪道：“那么大师可曾见到了‘凤凰拜祖’的奇观？”
恨别大师苦笑道：“龙大侠太抬举我了！贫尼虽有‘凤凰’之名，但又不是唐王……凤凰怎么可能为我献舞呢？”
龙如晨疑惑的道：“你不是说曾经见到了凤凰吗？”
恨别大师叹道：“我见到了凤凰，但它们并没有朝拜我……想当年，唐王李世民率兵来到辽东、征剿逆贼盖苏文的时候，有一天登山察看地形，只见半山腰有一个天然石洞，洞中金光闪耀，雾气升腾，令人眼花缭乱！唐王心里暗暗纳闷，正想命人进洞打探原因，忽然扑啦飞出一只凤凰来：红色的冠子，五彩的羽毛，长长的尾翼……它在唐王头上飞了几圈后，便落在一块岩石上，时而拍打翅膀，时而迈动双脚，时而扭转脖颈跳起舞来！随即它恭恭敬敬地向唐王拜了三拜，然后绕‘凤凰山’一周向西飞去了------有人说这是百鸟之王前来拜祖，有人说这是凤凰为君献舞，后来便把那块石头叫作‘拜祖石’或‘凤舞台’了！”
龙如晨静静地听完后，剑眉一扬道：“凤凰一般翱翔于九天之上，高贵无比，唐王却能令其起舞……看来眼福不浅啊！”
恨别大师缓缓的道：“龙大侠也是人中龙凤……那要不要去‘拜祖石’上看看呢？也许你的眼福比唐王还要好！”
龙如晨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轻描淡写的道：“太阳下山了，时候不早……我想还是先回观去吧！出来大半天，我怕小柔等急了------这‘拜祖石’改天再看也不迟！”
恨别大师轻轻叹道：“龙大侠的爱女之心，真是令人动容啊！做你女儿真幸福------”
龙如晨苦涩的道：“我害了她，就要为她挡住一切灾难！上官云雀怎么对付我都无所谓，但是别想碰我女儿一根手指头------”
恨别大师淡然一笑道：“四月十五快到了……龙大侠，如果你真的心疼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彻底解脱呢？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龙如晨平静的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再欠你的！”
恨别大师定定地望着他道：“只要你还了我青春美貌，我们之间就互不拖欠了！”
龙如晨淡淡的道：“那么决定权在绮绮身上，而不是在我身上……你应该去找她才对！”
恨别大师低下头，不吭声了。
龙绮和罗岭双宿双飞，行踪飘忽，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并非固定隐居在黄山摩天洞里……是她随便能找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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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
龙如晨三人相安无事地在“惊心观”里住了十多天后，月圆之夜又到了。
这一次，段珑梦到龙芷柔想杀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告诉龙如晨之后，他呆望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妻子，不敢相信她待会醒来便要对自己下毒手！
子时一刻，龙如晨缓缓对段珑道：“你快逃！不管去哪里，逃得越远越好------”
段珑凄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她轻功比我好，无论我逃到哪里都追得上的！”
龙如晨皱眉道：“你不能死……你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唤醒她了！”
段珑看着他，木然道：“可是小柔每一次想杀的人……除了我父王之外，其他的不都已经死在她剑下了吗？连我姐姐都逃不过，更何况是我？”
龙如晨突然翻了脸，暴怒的道：“你快逃，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留在这里只能等死，逃跑了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段珑哽咽道：“我不做逃兵，我情愿被她一剑杀死……”
龙如晨额上青筋暴露，却又奈何不了段珑。
他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月亮，知道子时三刻一到，龙芷柔必定会醒来刺杀亲夫，他心里恨不得把那个圆圆的月亮，一掌拍下地平线去！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恨别大师和画眉缓缓走了进来：“龙大侠……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龙如晨木然地看了她们一眼，不答话。
恨别大师轻轻叹道：“如果段公子死了，就算你女儿服下‘睡美人’也没有用了……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目前段公子是唯一的解药，除了他之外，谁也唤不醒你女儿------”
龙如晨抿紧嘴，脸色苍白。
他当然知道段珑对女儿的重要性，也知道段珑死了，女儿醒来后必定会痛不欲生！可是这老尼姑的“睡美人”，真的能克制得了“月圆之夜”的巫术吗？
四面楚歌之际，他该相信她吗？
龙如晨犹豫不决。
窗外蓦地响起了一声熟悉的鸟鸣，一只巨大的云雀扑腾着翅膀，“刷”地从天空中掠过，犹如凶猛残忍的夜枭！
床上的龙芷柔突然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射出一缕诡异的红光！
时辰一到，她果然又被上官云雀控制了！
她神情茫然地看着跪在床前的段珑，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利剑。
段珑闭上眼，静静地等着被她一剑穿心！
龙芷柔扬起剑尖，稳稳地指住他的胸膛，眼神迷惘得令人心碎。
段珑苦涩地想：小柔，小柔，你此刻杀我没有一点感觉……醒来之后，你是否会为我伤心流泪呢？我不想被你杀死，也不想看到你哭泣……你要我怎么做，才不会觉得难受呢？如果我逃，你就会放过我吗？
电光石火间，龙芷柔一剑向他的心窝刺了过去，又快又狠又准！
段珑一动不动地跪着，闭目待死。
龙如晨突然推了他一把，横身挡在他面前，替他接下了女儿的一剑，同时声色俱厉地对他大喝道：“你快逃！不然我就亲手杀了小柔------”
龙芷柔一剑砍在父亲身上，龙珠反射出一片神圣的光芒，震断了她的长剑！
她身形一晃，又握着那把断剑，凌空向段珑扑了过去！
龙如晨一脚把段珑踢出门外，转身抱住飞扑而下的女儿，对恨别大师厉喝道：“把你的‘睡美人’拿来，我成全你返老还童的梦想！”
恨别大师轻轻地笑了，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容光焕发，柔声对一旁的贴身侍女道：“画眉，龙大侠一诺千金……你就把‘睡美人’交给他吧！”
画眉低声道：“是，小姐。”她慢慢从衣袖里掏出一颗华丽夺目、通体透明的琉璃珠，递给龙如晨，缓缓的道。“龙大侠，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龙如晨点了一下头，接过琉璃珠，硬塞进女儿的嘴里。
龙芷柔勉强挣扎了一下，眸子里泪光盈盈，似乎想反抗什么，但却挣不脱父亲的钳制，只得含着泪，乖乖地吞下了那颗无色透明的琉璃珠。
片刻之后，她缓缓合上了眼帘，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
恨别大师和画眉对望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龙如晨抱着女儿，半跪在地上，两鬓渐渐斑白，似乎染上了一层冰霜，束发的丝带瞬间断裂成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悠然飘飞在半空中！
段珑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一切，初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龙如晨的头发确实在一根根变白，一根根染上雪花的颜色------最后彻底地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段珑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叫道：“舅舅……您的头发怎么了？！”
龙如晨垂下头，看着飘拂在胸前的几缕银发，呆了一呆后，突然仰天大笑道：“我终于明白霜霜红颜老去那一刻的感受了！什么青春永驻、什么长生不老，全是骗人的鬼话------”
离经叛道的一代奇女纳兰凌霜练成了“兰心不老诀”，百年来保持着少女般皎好的容颜。可是当她大彻大悟爱上龙如晨之后，却在顷刻间红颜变白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美貌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画眉望着瞬间白头的龙如晨，轻轻叫道：“小姐，原来长生不老的传说是假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青春永驻的神话！你还想恢复从前的如花美貌吗？”
恨别大师沉默了。
她听说过很多有关龙如晨的奇闻轶事：知道他曾经服过千年蛇丹、吃过“百花盛宴”、喝过金风玉露、练过“兰心不老诀”，拥有不死不灭的龙珠------可是今天，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青丝变白发，一瞬间面目全非！
怎么会这样呢？江湖上不是人人都传他是长生不老的神龙吗？他为什么还会白头？
段珑痛心疾首地看着龙如晨，热泪盈眶的道：“舅舅……您怎么会变成这样？您吃了那么多灵丹妙药，又有玉帝的龙珠护体……您不是和我父王一样，永葆青春、不老不死的吗？”
龙如晨站起来，缓缓把怀中的女儿交到他手上，平静的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珑儿，我把小柔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从现在开始，她会像死人一样沉睡着，不吃不喝，但也不会死……直到我杀了上官云雀，你才可以唤醒她！”
段珑一呆：“舅舅……您要一个人去对付上官云雀了吗？”
龙如晨点了点头：“是的……我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我要开始还击了，否则按兵不动这么久，上官云雀会以为我真的怕了她------”
段珑双手合什，虔诚的道：“舅舅，我祝您马到功成！”
龙如晨淡淡一笑，缓缓转过身，披着满头白发，负手向门外踱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给他傲岸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芒，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光一样！
恨别大师看着他在满天星辉下愈走愈远，带着一身沧桑的气息，一步步走出她的视野，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慢慢消失在天地间了……
恨别大师只觉得眼前一花，两行久违的热泪潸然而下！
龙如晨，当你如愿以偿地杀了上官云雀之后，还会回来看我吗？还会记得“惊心观”里有一个为你变老的尼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