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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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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地里。

    骏马依旧挂在悬崖上哀嚎,一声比一声惨烈。洁白的雪花一片一片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慢慢地覆盖了马车。

    龙如晨骤然清醒过来,发掌击往空中的雪花,用内力把它们统统震下了悬崖,不让一片落在受伤的骏马身上。

    他内功虽然深厚,但雪花绵绵不断地飘落下来,日复一日,永无休止。如此过了三天,他就撑不住了!体力严重透支,整个人又饿又累,内息渐渐涣散------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倏闻一声长啸,远处突然射来一条黑色的人影,像一道耀眼的闪电般破空而来,一眨眼便落在了对面的山顶上!黑纱飘飘,青丝飞扬,那优美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是别人,正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段浪------

    他迎风伫立在雪山之巅,与龙如晨所在的悬崖相距数百丈。周围是高不可攀的山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地形万分险峻!

    但他只是略微一迟疑,便如一只黑蝙蝠般掠了起来,凌空向悬崖上的骏马扑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一手托着骏马,一手牵着马车,踏着陡峭的山崖逆风而上,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缓缓降落在龙如晨身边!飞扑、救马、牵车、踏行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他掏出金创药的瓶子,倒了几颗进马嘴里,又漫不经心地问龙如晨:“你要不要吃几颗?”

    “……”龙如晨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他高大的身形一晃,缓慢地倒了下去!

    在段浪面前,他永远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脆弱!

    段浪叹了口气,挥掌击落马车上的积雪,走过去抱起龙如晨,把他放进富丽堂皇的车厢里。

    外面冰天雪地,马车里却温暖得很。柔软的天鹅绒坐垫铺满了整个车厢,给人一种慵懒娇气的感觉。

    段浪把他放在宽大的座位上躺平后,喂他吃了两颗丹药,又握起他的手,缓缓将一股淳厚的真气输了过去。

    片刻后,他看到龙如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就一言不发,转身出去驾车了。

    死里逃生的骏马吃了龙绮配制的特效金创药,又休息了一会,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载着他们缓缓向栖龙宫的方向驶去。

    老马识途,又有了一个绝佳的车夫,估计这回再也不会发生什么悲剧了!

    龙如晨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段浪:“你……怎么找得到我的?”

    段浪在外面淡淡的道:“你忘了我有‘千里眼’吗?”

    龙如晨一呆:“你终于练成了?”

    “是又怎样?”他本来不想练的,可是师父一直担心他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凶险,老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他只得下苦功去练成了!

    龙如晨闭了闭嘴:“恭喜。”

    段浪打个呵欠:“除了这句,你还有没有别的说词?”

    龙如晨道:“谢谢。”

    段浪掀开窗帘,一脸郁闷地看着他:“龙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难道那些善变的女人,又一次令你‘性情大变’了吗?”

    龙如晨瞪了他一眼:“外面风大,你要不要进来避一下?我的马会自己走路,不用你赶!”

    段浪懒懒的道:“算了吧,再厉害的马也要套上鞍辔才有用……你以为你的马有项羽的‘乌骓马’那么悲壮吗?死了也能给你造一座可歌可泣的‘马鞍山’出来------”

    “段兄,你的历史文化知识大有长进了……请问是谁给你洗了脑?”

    “人人都有长进,唯独你不会学乖……被女人骗了一次又一次,还敢相信爱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龙如晨木然道:“她没有骗我。”

    段浪轻描淡写的道:“那就当她甩了你吧!你再不悬崖勒马,掉下去就无药可救了------”

    龙如晨抿着嘴,不吭声了。

    他要怎么解释他和阿铃的关系,段浪才会相信?他的“千里眼”究竟看到了多少秘密?

    一片雪花飘进车厢,轻轻落在龙如晨的掌心。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皱眉道:“段兄,风雪越来越越大了,你还是进来避一下吧!”

    段浪咳了一声:“免了,我有洁癖,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你自个儿在里面待着吧!”

    龙如晨瞪了瞪眼,无言以对。

    *****************

    栖龙宫。

    紫雪停住了,桃花也不再飞舞。

    罗岭一溜烟冲上“万草坪”,欢蹦活跳的,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一路上大叫大嚷道:“绮绮,我回来了!绮绮,我回来了------”

    后院,璎珞园。

    龙绮“嘘”了一声,拉起他的手道:“别吵,你过来看看。”

    水镜正倒影着龙如晨“舍身救马”的情景,天地间一片白雪茫茫。

    罗岭愣了愣,疑惑地搔着头问:“二表哥在哪里?为什么没人去救他?”

    龙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段公子去找他了……哥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哦,但愿如此!”罗岭从怀里摸出一串五颜六色的贝壳,笑嘻嘻地递过去,“对了……我在大海边捡到了很多漂亮的宝贝,送给你。”

    龙绮接过贝壳,嫣然道:“你不是去‘九华山’救段公子的吗?怎么又跑到了大海边?”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死段浪后来被东方铄追杀,我和他逃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岛屿上,见到了那个穿‘曼陀罗裙’的女人……原来她就是‘水晶王国’的女王,接近二表哥是为了给她妹妹------婉颜公主报仇!”罗岭想了想,歪着头道,“其实我觉得她本人并不坏,这几天我在岛上住得舒舒服服的,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对我好到不得了!当年抛弃二表哥也是她娘的主意,跟她没有关系------她一直穿着二表哥送给她的裙子和鞋子,当了女王也舍不得脱下,并且活得一点都不快乐!我猜她可能到现在还对二表哥念念不忘……”

    龙绮掩住他的嘴:“傻岭儿,这事你千万不要和我哥哥说……不管谁对谁错,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他再也受不起一点点刺激了!”

    “好吧,我不说!”罗岭抚了抚胸口,忽然皱起眉,“不对劲!‘八卦玉’告诉我:二表哥和死段浪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快跑!绝不能让他们看见------”他拖起龙绮的玉手,急急向外面走去。

    龙绮拽住他:“为什么要走?你到现在还不敢面对我哥哥吗?”

    罗岭翻个白眼:“什么跟什么啊?我是不想看到那个死段浪!哼哼,等他娶了老婆后,我也要去把他气个半死------”

    话未说完,陡闻一阵马蹄声响,整个栖龙宫都震动了!只听山下守关的一百零八名弟子轰然大喝道:“恭迎盟主、段右使回宫!”然后是众弟子和丫环们的欢呼声。

    罗岭吓了一跳,急忙问龙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秘道能直通山下的?”

    “没有,栖龙宫三面环山,周围都是悬崖绝壁,上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条。”

    “那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上山了,我们再下去------”

    龙绮敲了他一记,抿嘴笑道:“你呀!口是心非------明明是在躲我哥哥,还说是段公子!”

    罗岭噘起嘴:“你知道就好了,说出来干嘛啊?二表哥要是知道我原谅他了,他就会不记得我了!我可不想变成他生命中的过客------”

    龙绮低叹道:“你们都爱折磨我哥哥!如果有一天他失忆了,又或是他突然大彻大悟,修炼到了那种忘我的境界,你们就惨了!”

    罗岭嘻嘻笑道:“没关系……等到那一天,我可能早就死了,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了!”

    他的生命是有限的,“痴情蛊”一日无解,他就有可能比龙如晨早死一天!只要他在有生之年能看到龙如晨一直牵挂着他,那么他就死而无憾了!

    *****************

    栖龙宫的秋天异常寒冷,虽然没有下雪,但寒风已经刺骨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如晨心情不好的缘故------

    他回宫第一天,就把龙紫樱和温轻侯释放了出来,准许他们成亲,又把栖龙宫江南分舵送给了温轻侯,当作是妹妹的嫁妆。

    弟子们都在议论纷纷:“莺舞山庄”送给了骆英风,“江南分舵”送给了温轻侯,剩下的“栖龙宫总坛”不知道要送给谁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盟主,对他辛苦打拼出来的天下好像不太在乎……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是他肚里的蛔虫。

    栖龙宫后院。

    大公主的“追云阁”依旧阴冷如昔,透明的“水晶冰棺”一直空着,等不到龙玉神回归;“还馨阁”随着龙玉纶的远去,也变成了一座空屋,门前甚至被龙如晨打上了“封条”;龙玉韵出嫁后,跟西门恨回了江南,“迎春阁”亦是人去楼空;四公主龙紫妍伤愈后,带着年幼的小焰,义无反顾地跟随武以傲离开了“吻月轩”;龙紫幽与骆英风回了“莺舞山庄”,继承龙家祖业,昔日剑气阴森的“吟雪轩”里便空无一人;“听雨轩”的樱花依然灿烂美艳,可是主人却已经远嫁江南,再也无法照顾它们;“玛瑙园”的主人长居“浮云山”,与心上人双宿双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探亲;“琥珀园”的主人离开也很久了,里面静悄悄的,连个苍蝇都没有;龙绮和罗岭手牵手浪迹天涯去了,“璎珞园”又恢复了往日的死气沉沉,被厚重的帷幔包围着,不见一丝阳光。

    十个妹妹死的死,走的走,嫁的嫁,偌大的后院,只有黄姗儿的“珊瑚居”里还亮着灯。

    秋风萧索。龙如晨望着十室九空的后院,怔怔地流下泪来。

    十室九空,多么荒凉,多么寂寥------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他自以为无所不能,自以为拥有天神一般的力量,一直把妹妹们当宝贝一样宠着,养着,令她们小时候都很乖很听话。

    可是一眨眼间,女大十八变,心有所属的妹妹们纷纷挣脱他的束缚,不听他的劝告,各自找到了理想的归宿------

    这是天意,还是命运在捉弄他?天妒英才,他究竟还要失去多少,老天爷才会放过他?

    阳光明媚的午后,龙如晨独自在风中悲泣。

    忽然,一个娇俏可人的黄衣少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抱住他一迭连声地喊道:“哥哥,不要怕!哥哥,不要哭……我还在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哥哥,你别哭好不好?”正是他的小妹妹黄姗儿!

    龙如晨抚着她的头,微笑:“姗儿乖,哥哥不哭了……你终有一天也要离开我的!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但我不是那个伴你终老的人------”

    黄姗儿眨着眼睛道:“我只会嫁给小箫儿……他是你的徒弟,已经跟我约好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栖龙宫,他愿意留下来陪你!哥哥,我们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好。”龙如晨把她拥进怀里,眼眶微湿,“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栖龙宫永不分家!”

    “嗯!”黄姗儿用力点头,双臂搂上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哥哥,我们都爱你!所以你不要再伤感了,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孤老一生的------”

    龙如晨笑了。

    就冲着这句话,他有理由活下去了!

    当爱情灰飞烟灭,他只能为亲情和友情生存------

    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跟段浪学一学,他的人生便会豁达许多!纠结了十多年,是时候该放手了------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历尽风风雨雨后,他期待明天会更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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