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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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年,送走去皇陵守孝的太后和太妃们的三日后,文启终于得到皇帝的恩赦从宗人府出来。这一来,他今年的年是没法子同大家一块儿过了。与此同时,文宝杨下旨让文启五年之内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此次文启回番地无人送行不说,一切随行从简,坐骑的都只是驴子。堂堂一个守关领军的实权王爷竟然遭受这种待遇,文宝杨倒真的不给他半分颜面了。

    野记里把这一段历史描述为:承天恚群臣勾结,故以启为患。文启者,首重权实,丰功卓绩,国之辅也。承天恐其把朝聚势,乃囚人于宗人府。尔后得太后明言,终放之。启遂辞,帝心怨未解,以驴代马,驱其离京。文启信誓归矣,勿与之复。

    这番读来,文宝杨在后世人心里无非也就是个猜忌心重,留不得忠贤的小肚量帝王了。唉,也随得他们去胡乱瞎诌好了,因为无论记在正史抑或是写于野史,反正事情一旦成为历史,人是功是过是好是坏已经由不得自己辩解,妄加评论的都是后世那些自以为人阅无数书读万卷的学究贤圣。

    文宝杨这些天倒是挺清闲的,没有将心思投入公务里面,而是每天下朝都到韶华逝那边去。如今韶华逝和梁洛兮已经从太子宫里头搬了出来,文宝杨分别赐予了一座韶景宫和一座洛英宫。不过相比于韶景宫的位置,洛英宫就有点靠西南角的吟笑阁了。

    从梁洛兮离开御书房的那天清晨算过来,两个人除了几场盛大的宴席必须同时出席以外,便没再见过面。梁洛兮的避而不见对文宝杨来讲,称不上是件坏事,至少多给了她些去韶景宫的理由。

    文宝杨近来一段时间的脾气都有点儿坏,养成了不顺心的时候就来责罚人攻的坏习惯。谁也不晓得一向谦和温顺的皇上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温善的性情突然变得乖戾起来。不过让人松了口气的是,皇上对这韶贵妃礼敬有加,在韶景宫里面,就从未发生过半点儿恼气动怒的事情。所以当大家看到文宝杨频繁去韶景宫那儿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了然。韶贵妃娘娘才是新宠,讨好巴结的当然非韶景宫里面的人莫属了。

    文宝杨半蹲在地,卷着书本把跪伏在地上的女子容貌一一挑起打瞧了过去,边说边咂嘴:“总管果然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人都是怎么挑的?竟然没有一个能让朕看过眼的。”女子听了,脸色多半都好不到哪儿去,苍白着脸,眼垂眉低等候文宝杨选配。

    “你叫什么名儿?”话才说完,文宝杨就见着个长得婉约清秀符合比较她心意的女子,闷沉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

    “小女……”见文宝杨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女子腼腆回笑,正开口说报名儿的时候,不想被一把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门口的太监不适宜地进门传报:“皇上,司徒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被人一打扰,原本的好兴致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贪恋在那名女子身上的眼睛被烦闷地收回,文宝杨有些心烦地挥挥手,让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都退下去。

    司徒禅境边看着那些陆陆续续出来的人边往里走,心想,皇上她莫非又想着要纳妃了?

    “说吧,你来找朕什么事。”文宝杨把卷在手里的书随意扔在桌上,书擦过一旁的青瓷笔筒,险些就把它给碰倒了。

    司徒禅境看着那个晃了几晃的笔筒,心里有些悬,怕笔筒会倒下地想要上前把东西扶稳,奈何又看见文宝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皱着眉头直等他讲话,司徒禅境唯有稳下自己的心神,讲:“皇上嘱托臣的事情,臣已经办好了。”

    文宝杨锁紧的眉头突然间舒展开来,她背起手,悠着步子慢踱到司徒禅境面前,嘴弯翘的弧度有些大,看上去心情应该很不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朕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这话说得很轻很轻,但是有一种狠绝的味道掺杂其中,让人听见不由心生凉意。司徒禅境已经明白对方正为他的突然打扰十分不满。

    “皇上对臣知遇之恩,臣心……”

    眼见司徒禅境要讲出一堆子不讨她欢喜的话来,文宝杨烦躁地适时制止:“别在朕面前溜须拍马,朕不吃你这套。有时间在这里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虚话哄朕欢心,还不如把那些只会找朕事儿的捞么子朝臣底细给朕查清来得好!”

    “是是,臣牢记在心,不敢再犯。”司徒禅境惊觉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眼下的文宝杨正有发怒的前兆,话变得讨好无比,全是为了让人平息怒气。

    只不过文宝杨并不领情,直直略过他的话。等了会儿,文宝杨见司徒禅境仍旧杵在原地没有动静,声音不自觉微微扬起,很似不耐同他讲道:“怎么,你还有事儿要同朕说的?”

    对方言语之间,司徒禅境额上竟不察觉地浮起一层虚汗。见文宝杨并不待见他,人也不好再多做停留,摇头说道:“臣这就告退。”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文宝杨的寝宫。

    等人离开,文宝杨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然后招呼来传话的小太监:“去把刚才那个身着青黄衣衫、素色珠钗的秀女给朕找过来。”

    “是。”小太监诺诺应后,便出门寻人去了。

    ……

    “华逝听闻陛下近来常要总管物色人选,皇上可是有了纳妃的打算?”文宝杨进门屁股还没坐热乎呢,韶华逝就直入主题地问了起来。

    文宝杨不可置否:“膝下无子,后宫冷清,难免会遭人诟病。与其在朝堂之上争休不迭,不如提前准备、把事情处理妥当,做个有备无患,不落下让人可以钻漏的责谏来。”

    “陛下果然是心思缜密、未雨绸缪,”韶华逝说道,“不过这种事情交全由总管来做可好?后宫的事情,于情于理,都该让皇后着手操办。”

    “皇后就不必了,”文宝杨语气显得生硬嫌恶,她似乎并不愿意让人提起梁洛兮来,“总管好赖也在先皇身边侍奉多年,这眼光自然也不会低到哪儿去。朕相信他挑来的人,并不会比皇后选的差多少。”显然文宝杨的话说得并不真的,毕竟她先前才对太监总管择选的问题上发了通火。

    韶华逝没说话,大概猜出了文宝杨现在心里头的想法。并没有违背她的意思,韶华逝说:“不若这件事情就交给华逝吧,华逝愿为陛下挑选出最满意的来。”

    “真的?”文宝杨听着是眼睛一亮,对韶华逝的提议甚是满意,喜悦心底而生,她说,“那就劳烦华逝了。”

    韶华逝淡淡笑意,为文宝杨由显生疏的话:“陛下这话怎么说的?明明都是华逝的分内事情。”

    文宝杨点着头,想到什么的话锋一转:“朕记着前几日与华逝还有过一场赌约,不如现在就一较高下,华逝认为如何?”

    “当然,陛下请。”韶华逝说着便邀文宝杨到屋内。

    三盘对弈下来,结果文宝杨两胜一负,棋艺更甚一筹。依着先前说好的要求,韶华逝也不推诿。伴着文宝杨奏乐,尽兴香袖醉舞。当晚的韶景宫是歌舞欢嬉,久久未绝。而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整座皇宫,自此宫人们对韶华逝的趋附也越来越甚。

    ……

    “皇上,还是让人进去通传一声罢。这外头风大,您又患了风热……”跟在身后的太监总管说。

    “够了,朕只是想在这里站一会儿而已,”文宝杨鼻音有些重,还不时地咳嗽,声音自然也就低沉了下来,“让朕自个儿呆阵子,你先下去罢。”说来也真不巧,文宝杨本来想着是独自过来的,怎么料到感冒的缘故让太监总管硬是同她一道儿过来。现在好了,耳边全是聒噪的声音,心里本就有点低落的文宝杨此时显得有些烦了。

    “皇上。”太监总管见文宝杨不听劝说地执意站在这里受风,不愿意离开地唤了一声。

    “怎么,那些人被朕罚得不够惨,让总管也想亲自尝试起其中的滋味儿来了?”文宝杨慢慢转身去瞧身后的人,想笑不笑。

    回想起文宝杨近来的作为,太监总管不觉得心慌起来,即便万般不情愿此时也无可奈何,默默地叹了口气,他说:“奴才这就退下。”

    太监总管走了以后,文宝杨就一直在离宫门稍远一些的拐角处等着,说得好听点儿,人就是兴致高起地过来走走瞧瞧,说得不好听点儿,人就是在门外偷窥犯傻。文宝杨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几次都想从那扇宫门走进去,思来想去一番后又忍下了。

    ……何必呢?

    的确,又何必呢?

    低低地咳嗽起来,文宝杨沙哑地喘息着,想要多喘口气儿却因为风冷气寒的关系而咳得厉害起来,咳嗽尖锐急促近似要透不过气来而又难以自持,文宝杨弯下了腰,背脊起伏不止。薄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摆摆,不时的风吹卷起了衣袖带动了长袍,薄弱的身体也随之摇摆,似乎这风劲儿能将人一道刮走。

    等这阵不适慢慢下去,文宝杨眼睛刺得都像哭过一样通红。果然不适合出来啊。想着,文宝杨叹息似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而这扇宫门里边。

    “娘娘,都快三个月了。您还不去同皇上言好归初么?”这下连絮染都不住着急起来。

    拨弄古筝的手未停下来,梁洛兮说:“絮染觉着这首曲子如何?”

    “娘娘!”絮染就想不通了,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还能在皇上冷落的这段时间里如此安逸自在,半点儿不着紧?

    “这首曲子都好些时候没弹了,不想如今还能全数记得。”梁洛兮浅浅地叹息道,这会儿却是停手中的琴,“屋里头闷了些,本宫想要外出走走,你等会儿不必跟来了。”

    “今儿外头的风有些大,娘娘您还是不要出去得好。”絮染劝道。

    “不碍事的,”梁洛兮抚着裙摆起身,“本宫过会儿就回来。”

    到底谁也想念着谁,到底谁也没见着谁。想见不见,不见却念。一处相思两处愁,才下眉梢上心头。其实文宝杨和她都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大家都刻意忽略不提而已。

    二月初八的今个儿,晃眼就过了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了趟门,回来就晚10点了,没来得及更,sorry。。。

    延续上章习惯【  不可以说虐哦,虐已经被缩减得没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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