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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美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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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二日,朝廷的军队已经过了陕水。

    三月十五,庞晋川派的队伍已经入随州,随州和通州只隔着一个岷县,此地因荒芜且是少数族聚居地,单独又划出一县。

    三月十九,顾弘然率领的大军全部在随州集结。

    同时,三月十三日,雍王攻下临近通州的棘州,派兵十万驻守于内。

    三月二十,两军对垒于岷县。

    在朝廷的军队驻足随州时,容昐的处境也随之愈加难堪。

    因为雍王的性格越发怪癖,他强制让她和长沣为王妃和世子披麻戴孝,每天辰时一炷香,未时一炷香。也已经没人给她和长沣送饭了,他们只能在奴仆进来替换供桌上的祭品时飞快的藏下几块点心在袖子中。

    容昐知道,这是要表示他们要下手的意思了。

    终究都要撕破脸皮的,面对被死亡笼罩下的前路,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恐惧的。

    冲出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容昐喂完长沣吃下最后一块玫瑰膏,摸着他的头轻声道:“还记得娘刚才嘱咐你的吗?”

    “嗯。”长沣的小手紧紧护在她白皙的极尽透明的手背上,郑重道:“娘,儿子可以和弟弟一样保护您。”容昐感慨万千,将他搂入怀中,细密的吻密密麻麻落下,笑道:“说什么胡话,娘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长沣抬头看她,双眸晶亮有力:“我可以!”

    “好。”容昐心下也跟着坚定下来。

    等会长沣会装作哮喘病发,在太医问完脉时她要飞快的冲出去给太医磕头,到时肯定会有侍卫拦住她,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她必须快速的记清这里的地形和守备严密情况。

    这是她们离开的第一部,势在必行!

    容昐咳了一声,朝长沣眨眨眼,长沣也朝她眨眼,母子两人相视一笑。容昐起身从破布上爬起,走到门口,长沣朝她郑重的点点头,揪住胸口的心脏,大力的喘息。

    他常年待在府里,本来就瘦小,加之这几日的担心受怕,有一顿没一顿的,脸色亦是很苍白。

    容昐心下一酸,将对儿子的愧疚感全部使在手上,砰砰砰——用了浑身的力气往折扇门上砸去,努力睁大双眼,眨都不眨,等着眼睛极累了,留下了眼泪:“外面有没有人!求你们帮我叫太医快来!”

    门外守着四名侍卫跨立按住刀,刻板的面容上毫无一丝的动容。

    容昐继续求道:“他身体从小就不好,现在哮喘病发了,若是死了你们如何跟王爷交代?我给你们磕头了。”她使劲砸了四五下,又担忧的回头看长沣。

    门外侍卫忽听的一声尖叫声,连忙打开门去,只见她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孩子,浑身瑟瑟发抖。

    领头的侍卫这才发现问题的大了,连忙上前:“怎么回事?”容昐哭道:“他哮喘病发了,刚一直在打摆,现在,现在……”她话语一半,哭的极咳,侍卫犹豫了下也不敢隐瞒连忙去找伏勇,只不过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只见伏勇亲自带了一名苍老的太医飞奔进来。

    容昐一见是他,心下打了个哆嗦,伏勇俯□子,探向长沣的脉搏:“太医来瞧。”长须都已花白的太医哆哆嗦嗦上前,拨开长沣的袖口诊断,眉头一会儿深皱一会儿又舒展。

    伏勇发亮的双眸带着一丝杀气紧紧盯住容昐,容昐咬住手指惊恐的看他一样,飞快的瞥开目光,眼泪啪嗒啪嗒流下。

    太医足足把了一刻钟的脉,才捋着长须,叹道:“此子身体甚为薄弱,定是娘胎里带来的顽疾。不知他平日在府里可吃的什么药?”

    容昐恐惧的看了一眼伏勇,侧身低头道:“左归丸和天五补心丹都是常吃的。”

    “哎!”太医道:“这些药都是极好的,也利公子病情,只是这里可没有这些好药给你们。”

    伏勇大吼:“治不死就好!”正对话的两人被他吼的一愣,太医连忙从药香之中取出一枚黄豆大的黑丸,塞入长沣口中:“这是调和肝脾的黑退遥散,公子先吃着……”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伏勇提着往外面走去:“只要保他这几天内活下来就可以了!”

    他的脚步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外头,容昐咬紧牙关,一抹眼,冲出去。

    “她要跑了!”侍卫在后大叫。

    伏勇回过头,正要抬腿踢去,却见她猛地一跪,拉住太医的袍衫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携草衔环都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容昐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那土黄砂砾的土地不过几下就把她白皙的额头磕的破了皮。

    黄色的砂砾和鲜红的血色夹杂在顺着血水留下。

    在敛目之间,容昐飞快打量四周的情况。

    这个小屋正前方有一个小亭,左右两边分别是通向花园和厢房。因是南方的缘故,眼下不似京都三月树木凋零,而是大树依旧苍天耸立枝叶茂盛。与她想象一样的是,这里警卫极是森严,五米左右一个长矛侍卫,再有十个亲兵组成的轮流哨卫把守。

    若是这样,要逃生就必定得往花园方向去了。

    太医到底年纪大了,心下很是不忍,连忙拦住:“诶,闺女,不是我不替你救,而是现如今没有京都那些好药,况且公子虽羸弱但脉搏跳动还是极有利,短时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容昐目的已达到,便不在多做强求,只是哭的不肯放开他的袖子。

    伏勇哪里还有好脾气,大吼一声:“闭嘴!”几步将她提起往屋里提去。

    容昐在他要放手时连忙抱住门槛才不至于摔在地上,伏勇龇牙咧嘴对守卫呵斥:“看好他们,没事别来烦我。”

    “是。”侍卫立马应道。

    容昐看他走了,才扶着腰往里间走去。

    门外又听的落匙的声音,长沣见她进来,才从地上爬起,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问:“看见了么?”

    容昐呼出一口气,这些日子难得松快:“看见了,不过有点难度。让娘再想想出路。”

    不过总归是有些希望了不是?

    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容昐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长沣,长沣似懂非懂,在她的轻声拍抚之下嘴角带着笑意陷入黑甜的梦乡。

    没有多少吃的,要想保存体力只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活动,睡眠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待容昐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夕阳的余晖从窗口被钉死的木板缝隙中照进。容昐打量着屋子,那两具棺椁已经不似当初那样令她恐惧了,甚而她对雍王妃产生了一丝好奇。

    在先皇在位时,曾多次称她为佳妇,对雍王的世子也极尽宠爱,甚至盖过了当今的太子。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容昐陷入沉思时,门口忽听的侍卫喊:“王爷。”而后啪的一声,钥匙落下,门被推开。

    容昐抱着长沣往外后退去,用白皤掩盖住他们的身影。

    “王爷。”伏勇的声音,两人的脚步都有些阑珊。赵扩低低吼了一声:“都给我滚!”而后是酒瓶碎地的声音。

    容昐闻得一股刺鼻的酒味,隔着白皤望去,只见赵扩整个虎背都趴在供桌之上,双腿却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他的两颊通红,狭长的丹凤眼凌厉的上挑,紧盯着上头的牌位看的极其认真。

    “爱妃……”

    “……”容昐觉得今晚自己有点倒霉,看着架势雍王是要进行内心独白的,若是被他抓住自己不小心偷听了,那该怎么办啊?

    雍王瘫坐在地上,醉眼朦胧,似忆起了什么,双唇微微拉开,笑了声:“还记得你我小时候的事吗?咱们一起把太后娘娘最喜欢的鸟给拔了毛丢丢给成妃娘娘的猫吃,为此你还挨了岳丈大人十个鞭子……还有你替孤生下宇儿时,你气孤只看重宇儿和孤闹别扭的事儿。”

    雍王打了个嗝,抓起供桌上的酒杯昂头又是一口,后来不知怎么想的,拿起一杯双手沾了沾抹在世子的牌位上,低笑道:“你都十几岁了,父王允你喝酒……”

    赵宇的牌位比王妃略小一些,却紧紧挨着母亲。雍王默然的盯了许久,声音似有些哽咽,问:“你们母子两怎么不多等我一会儿,啊?孤就要带兵回王府接你们母子两了。”赵扩哗啦一声把所有的供品都砸落在地上,指着满屋子问:“是孤没用,护不住你们母子两!孤该死!孤该死。”

    烛台最后晃动了下,也没经受住倒地,火红的烛油低落而下。

    容昐和长沣就躲在供桌之下,长沣被烫的猛地叫出声,容昐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可已经来不及了,赵扩怒喝:“谁!出来。”

    容昐不敢动,越发抱着长沣往后缩,紧张的盯着他,那夜的记忆太过恐怖,她不想再第二次再重演。

    然而形势并不如她所想的,赵扩飞快绕过白皤,撩开白色纱幔,容昐看清他赤红嗜血的双目,浑身血液一股脑的全冲上来。

    赵扩晃晃悠悠隔着一层纱帘望着里头,他眨眼使劲的摇晃着头,伸出大掌一把将两人拉出。

    容昐用手一挡,赵扩越发摇晃着头厉害,他挑起凤目,瞪大了双眼,不敢至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是他的爱妃回来了。

    就在容昐要逃时,他突然朝她跪下,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气急败坏的问:“你们到底去哪里了,坑害的孤好苦啊。”

    长沣也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母子两呆若木鸡。

    赵扩又是哭又是笑,捧起容昐的额头断断续续落下一个个吻:“以后不要再离开孤了。”

    他的吻极其的厚重,似乎他把所有的感情全部承载在这些吻之内,容昐感觉到除了那股炙热外,还有一股凉意低落在她脸上。

    雍王喝酒了,把她和长沣错认为了王妃和世子。

    现在怎么办?容昐的手比她的思绪更快,下意识的已经搭上他的阔肩轻轻拍哄着。

    长沣已经完全震呆了,他亲眼看着娘亲搂着不是父亲的男人,那个男人还吻了娘亲!他倒抽一口气,嘴巴微张,容昐连忙把食指放在唇中,嘘了一声,眨眨眼,做了个嘴型:“快走。”

    只要长沣还在他怀里,她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只希望雍王能赶快睡去。

    长沣用力点头,从雍王的臂弯之中退出去,远远的站在角落里颇为无奈的看着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霸道的占据娘亲的怀抱。

    容昐看他离开了,这才肯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一遍一遍拍抚着:“我不走,再也不走了。”

    赵扩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满足的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支着头倒在容昐的双膝之上,强硬的拉过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身上,闭上眼,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陷入了梦乡。

    呼,还好赵扩酒品好。容昐松了一口气,手摸汗才发觉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

    她盯着赵扩的五官细看,发现他其实和皇上长得有五分像,只是他更为年轻俊朗一些。

    容昐透过白色纱幔望向雍王妃的牌位。她至少是幸运的,到死男人还对她念念不忘,只是这种付出太过沉重。为了他的江山和雄心壮志,终究赔上了自己和孩子的命。

    这个时代太过沉重了,难道女人就一定要排名在男人的角逐和利益之后吗?

    她很肯定自己不想成为第二个雍王妃。

    一整夜,容昐都睡的不好,赵扩翻身之间都要紧抓住她的手。

    她不知为何梦到了庞晋川,宋芸儿还有姚梅娘。

    直到晨曦破晓了,容昐在一个鼓声之中惊醒,腿上哪里还有赵扩的身影?只听的外头侍卫一阵大喊:“开战!”

    庞晋川他们来了?

    容昐一怔,一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拖着僵硬的双腿挪步到昨夜那个碎掉的酒瓶子处,蹲下捡起了两片锋利的碎片。

    她撕掉白皤包裹住一半做手柄,另外一半则在地上不断磨着,待碎片已磨的锋利无比,她递给长沣一枚,一枚则紧紧地拽在自己手心。

    烛火明明灭灭,容昐迎面望向日出的方向,待光辉的日光驱逐走黑暗,她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yoyo投了一颗地雷~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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