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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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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一辆轻帏软车在淡薄的晨曦中缓缓地驶出城外。

    驾车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一件蓝绸衣,车厢里统共一男一女再加两个小孩儿,车夫道:“我家老爷带着夫人和孩子去绍金的表亲家投靠几日,还望军爷们通融。”说着,递上通关文牒。

    由于他生的脸善,态度又很温文,守城的士兵很容易就让他们过了。

    大的男孩儿六七岁,正靠在他娘的身上,两道眉毛耷拉着,发愁道:“父皇——哦不,父亲,咱们就这么走了,留大哥哥一个人在宫里,是不是不大好呀?”

    男人靠在窗边,懒洋洋道:“行啊,你要是舍不得他,咱们就把你送回去,只带妹妹一个人出去玩!”

    “那不成。”男孩子撅着嘴道,“我也要出宫去玩,宫里太闷了,成天介没完没了的规矩,宫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说着,掀开布帘子往外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好像看什么都新鲜,花呀,树呀,其实宫里要什么没有?但他愣是觉得栽在路边的野花比宫里的好。所以暂时也就卖了他哥哥。

    然而转念间又想起来,愧疚道,“娘,大哥哥那时候抱着您的棺材哭的可伤心了,榔头都差点敲到了手,咱们走没事,但不说一声真的好吗?大哥哥可是以为娘死了,再也不回去了。”

    蕊乔抱着他沉默良久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大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他要当皇帝的,没法出来和咱们玩,娘也想好好跟他说来着,但前提是他得听,再说娘当时吃了药,浑身动弹不得,也开不了口,棺材钉上的时候,娘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你爹来的快!”

    小男孩点点头道:“也对,那永定就只有对不住大哥哥了,大哥哥那么聪明,迟早会发现吧,到时候永定再给大哥哥请罪吧。”

    蕊乔摸了摸他的脑袋,和李巽对视一眼道:“这小子倒好,一口一个大哥哥,对他忠的很。”

    李巽望着永定,笑的很欣慰。

    从来帝王家手足相残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一早决定了要让永邦继承大统,为的就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永定长大了若是愿意回朝的,就去帮他哥哥,若是不愿意,在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是件美事。

    今次他们溜走用的就是永定回封地这个缘由,母亲死了,父亲又紧跟着暴毙,他小小年纪,‘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再者说,新帝登基,照老李家的传统,‘亲王不得传召便不许回京’的规矩立在那里,所以永定就‘伤心欲绝’的提出要回封地,瑰阳虽然是位公主,但也有封地,永定便要求带她一起走,这一切当然是李巽教他说的,他可不能让女儿放在宫里给仅剩下的燕昭容去养,所幸永邦还有几分脑子,大约也是在情绪上,见永定哭的如雨打梨花便同意了,只怕事后回过神来会察觉出不对劲,不过那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们不论到了哪儿落脚,永邦查起来总要费点时间。

    他们一行为了隐藏身份,以赶路为主,保持低调,马不停蹄的在官道上飞驰,直到了分岔口,车夫才问:“老爷,赶了一天的路了,前头刚好有茶楼,可要停下来歇一歇?

    李巽看了看天色道:“也好。”

    车辕便在酒楼前停下,此地乃交通枢纽,南来北往客商很多,尽管如此,当车内的四个人下来以后,还是惹来了不少探究的目光。只见那男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袍,袖口压着滚边的银线,看上去并不像特别的大富大贵,只是小康罢了。偏偏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竟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同时,他身后的一名女子光从打扮论,也顶多是男子的丫鬟,布衣荆裙,近香髻上簪着一根紫檀木簪子,耳坠上一副翠绿色的滴子成色倒是好,可惜仍非上品,总之,横看竖看都不该是起眼的人物,但当他们出现的那一刻,酒楼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小男孩大约是刚睡醒,困乏的直打哈欠,小女孩则被男子抱在手里,当看到酒楼里这么多人时,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双手紧紧的搂住男子的脖子,男子见状,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众人于是松了口气,忘记了适才不知为何会产生的焦灼和屏息之感。

    女子同掌柜的要了一间房,饭菜都送上楼去,又给车夫要了一间,住一天就走,等他们一行上了楼,饭堂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过路经商的,堪称目光如炬,知道出来跑江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不知道底细,还是不要随便得罪的好。

    翌日清晨,一家子便从酒楼里退了房,又驾车离去。

    才上了车,小男孩儿便兴奋的开口道:“爹,爹,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李巽摸着下巴道:“先去苏杭玩一把,然后再到扬州,听说扬州瘦马很有名,这次去一定要见识见识。”

    永定挠着脑袋:“那爹爹,什么是瘦马?”

    蕊乔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巽‘咳’的一声,打哈哈道:“没什么,呵呵,就是一些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永定纳闷道,“漂亮姐姐有什么好看的,有娘亲漂亮吗?有大哥哥的新嫂嫂好看吗?”

    李巽嘴角一抽,这孩子当着他娘的面问,当然只有一种答案啦,赶紧道:“没有,你娘最好看了。”

    永定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李巽:“既然娘亲最好看,还看什么瘦马,爹爹好生无趣。”

    李巽求救似的望着蕊乔,蕊乔哼了一声道:“看瘦马就看瘦马呗,我也挺想看看的,要是有中意的,就给你买一个回来当侍妾不是更好?我也乐得清闲。”

    李巽讨好道:“看你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图一个好玩吗,谁真的要娶侍妾了?宫里那么多个我都没有正眼瞧,你这会子倒吃起干醋来!”

    蕊乔不理他,趴窗边看风景了,李巽只得赶紧把老婆搂住了哄啊哄的,一路上说了很多好话,说的前头的车夫都听不下去了,但是说着说着又没了动静,永馨嚷道:“娘——娘!要抱!”

    趴着装睡的永定一把拉住小女娃摁在怀里道:“别叫,没看见爹娘正亲嘴呢嘛!”

    这句话一出,蕊乔忙将李巽推开道:“滚~瞧你把孩子都带坏了。”

    说着,伸手把两个孩子囊入怀中。

    李巽仰天叹了口气,唉,把孩子带出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要不是看永定还小,真他妈的想让几个心腹把永定押到封地去。

    后来到了扬州,果真还是去看了瘦马,所谓瘦马,就是一些人出资把穷苦人家的女儿买下来,为了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即所谓的一等瘦马,授以他们琴棋书画,诗文句赋等才能,另加奇&*淫&*巧计,以从中牟利。

    皇帝自问治下清明,但仍是不能防止百姓之中有此类事情发生,一是重男轻女思想古已有之,生了女儿总不是太重视,若是能嫁个大户人家,哪怕当个妾,也觉得是好的,根本不在乎女孩儿自身的意愿。二是江南富贾本来就多,扬州又是运河上一条重要的盐路,很多盐商在这里建宅子,渐渐地,瘦马就等于是专门贩卖给盐商的一种敛财手段了。就是苦了那些女孩儿,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嫁给糟老头子,也许没过几年老头一死,就没了着落,只能流落到秦楼楚馆去了。

    李巽来的时候是兴致勃勃,走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

    蕊乔说:“你别说我没心没肺,这几千年的事了,你一下子也整治不完,再说你都卸了一身担子了,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得,真要去管,也是你儿子的事,留给他去琢磨。”

    李巽道:“也是。”继而租了一艘船,载着老婆孩子在瘦西湖里随波逐流,两岸的绿意绽放的茂盛,永定高兴的伸手去摘道上垂下的柳条,害的整条船晃了起来,把永馨给吓哭了。

    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抱了妹妹在腿上,拿柳条挠她的脸哄她,没多久,永馨又破涕为笑。

    蕊乔看着四周如画的风景道:“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吧,我挺喜欢这儿的。”

    “好啊。”李巽一口答应,他在哪里落脚都无所谓,关键是老婆中意,其后便买了一座宅子,大兴土木,规制坦白说已经比宫里的小很多了,小的简直就是迷你型的,但在扬州本地人看来,这还是来了一个土财主,于是扬州商会的头目特地邀他去喝茶,李巽只能装成自己是做茶叶生意的,结果装着装着,真的卖起了茶叶,扮的有模似样。

    一年之后,宅子落成了,取名为‘熙园’。

    殷世德从刑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就总带着木槿来做客,木槿出宫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蕊乔很担心自己误了她,所幸的是殷世德医术了得,将她身子调养的不错,次年再来的时候,已经是有了身子了。

    永定绕着木槿蹦蹦跳跳的喊:“哦——哦——!木槿姑姑要生小宝宝咯,我又有弟弟咯!”

    木槿也高兴,被殷世德喂的痴肥,等钟雪芙和顾逢恩到了,三个男人就摆开了牌桌打马吊,三缺一就由永定顶上。

    蕊乔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们别教坏了他。”

    李巽拉着永定道:“这有什么,我在他这个年纪,推牌九,掷骰子什么不会。再过两年,你还带我上青楼喝花酒呢!现在好意思说……”

    蕊乔无语。

    永定其实也爱打牌,搓着双手乐呵呵的坐下了,结果他一个小孩儿大杀四方,赢得盘满钵满,且回回都赢,赢的他都没意思了,道:“嗳,殷叔叔,顾叔叔,爹,你们该不是都故意冲牌给我吧?”说着,探头去看他们的牌,还真的是输给他了。

    他挺得意的,自己的牌技可真了得。

    等牌局结束了,木槿回到屋内对殷世德道:“你这放牌也放的太明显了,有你这么拍马屁的嘛,输了多少呀?”

    殷世德道:“我那是放给陛下的,哪里知道他不要,通通冲给他儿子!不过——”殷世德嘿嘿一笑,“输点小钱有什么,咱们赌的小,输再多也不过就那几两银子,倒是陛下,哪回咱们来这里不是白吃白住兼打秋风?这回更好,你大着肚子过来,娘娘一定不放你走,留你下来安胎,到时候这里的补品你捡贵的吃,别客气,都是你夫君我输得。”

    木槿捂着嘴偷笑:“你呀你,贼精贼精的。”

    既然木槿都住下了,钟雪肤和顾逢恩自然也盛情难却,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钟雪肤自那年和顾逢恩死遁后就一直在京郊外住着等皇帝的消息,结果等着等着,先一步把肚子给搞大了,生下一个姑娘,眼下刚好能和永馨玩到一块儿去。

    春去秋来,到了木槿也生孩子的时候,谁知刚过了产褥期,竟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彼时正忙着和顾逢恩还有殷世德打马吊呢,门外的管家一路跑进来一路喊:“老爷!老爷,不得了,门外来了一位贵客。”

    管家虽然不是京城跟来的,但是跟了李巽一段时间,很有眼色,一见到门外那几个人气度不凡,腰间都鼓鼓囊囊的,就知道是挎着刀的官家人,听说现在的皇帝很喜欢微服私访,心下一跳,赶忙急匆匆跑进来报信了,哪里知道老爷压根不当一回事,可把他急的一脑门子的汗。

    等了许久没反应,果然,外头的人先一步冲进来了,见到黄酒正在红泥小火炉上温着,背对着他的身影如此眼熟,他眼眶登时一热,大步上前,半跪下道:“儿子见过父亲。儿子愚钝,姗姗来迟,望父亲恕罪。”

    顾逢恩和殷世德对视一眼,皇帝没叫停,这马吊还得继续打下去。

    然而没片刻,皇帝就大喝一声:“和啦!”一边重重拍了一把跪在地上的永邦的肩膀道,“好,你来了父亲这把就和了,很好,来,永定让开,给你哥子玩几圈,三缺一。”

    永定‘哦’了一声站起来,瞅着永邦看他的眼风如刀,就暗道不好,他知情不报,回头大哥哥肯定得揍他。

    永邦不动声色的坐下,顾逢恩和殷世德看了皇帝一样,皇帝的眼皮略微一抬,两人就懂了,最后足足赢了永邦三千俩,差点把他给输急了眼。

    永邦嘀咕道:“不可能啊。”

    “不可能什么啊?”李巽问,“难不成咱们三个联合起来讹你的银子?明明是你技艺不精,你瞧你弟弟,跟我打了几年马吊,回回都是赢得。”

    永邦眉头一蹙,对着永定厉声道:“年纪也不小了,还跟着爹娘厮混?上书房都没进去过,文不行,武艺上肯定更不长进,瞧你浑身的膘油,有娘天天炖汤给你吃,乐死你了吧。”

    永定听出来他话里的酸意,不服气:“谁说的,父亲请了西席先生教我读书写字呢,还有拳脚师父教我武功,大哥哥不要胡说,我这不是膘油,这是壮,精*&壮!”

    几个大人被他说的哈哈大笑起来,永邦也崩不住了,拉着他到角落里问:“母亲人呢?”

    永定一副‘你求我啊’的表情,双手环胸,还抖了抖小粗腿,十足的得瑟,直到永邦的脸色越来越黑,才吞了吞口水道:“娘亲在伙房里指点厨子们做饭呢,你也知道,家里人多,爹爹又挑嘴,每天得变着花样,再说木槿姑姑刚生完孩子,娘专门给她开了个小灶。”

    话还没说完,永邦已经风一阵似的卷走了,大步流星的到了火厨门口就听到蕊乔的声音:“把鱼骨头给剔了,仔细着点儿,老爷是个木头,吃鱼从来不当心。”

    “是,夫人。”厨子恭敬的答道。

    永邦站在角门那里,看着蕊乔的背影,她还是那道身形,就是不如往日里那样瘦削,稍微有些发福,可见这些年来日子过的顺遂,如她的意,永邦情不自禁的涌上几分泪意,唤道:“母亲……”

    蕊乔以为自己幻听了,又或者是永定来了,道:“不是不让你别来这些地方吗?”说着转过身去,当场愣在那里,永邦又唤了一声,“母亲,是我。”

    蕊乔一步步走到永邦跟前,不可置信的伸手捂住儿子的半边脸颊,颤声道:“大孩子了,都这么高了……”她的喉头一哽,“真的是你吗?”

    “是我,母亲。”永邦跪下来,“儿臣不孝,害母亲伤心了。”

    “儿臣每每午夜梦回都想到母亲,此生能再见到母亲真是苍天垂帘。”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根竹棍子来,递到头顶,“母亲,你打我吧。”

    蕊乔被他的举动弄的‘嗤’的一笑,一并把他拉了起来道:“要打你的话,老早就打了,还等到今天嘛!”说着,摸他的脑袋,“傻孩子。”一边感慨,“都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母亲能随便说打就打?怎么样?新媳妇还好吗?喜欢不喜欢?”

    永邦垂头不说话。

    蕊乔试探道:“不喜欢啊?”

    “嗯。”永邦憋气道,“不喜欢。”

    “哦。这样啊……”蕊乔若有所思。

    “怎么了?母亲是听说了什么?谁那么多嘴?”永邦气结。

    “这还用人说?”蕊乔把他拉了出去到外头的石桌上坐下,“百姓们都很喜欢她,说她是个好皇后,可你怎么不喜欢呢?不喜欢她娶她干什么?有人逼你?”

    永邦撇了撇嘴:“可以说是逼得,也可以说不是,总之……”永邦心烦意乱道,“总之烦的很。我不喜欢她。”

    “哦,那就是喜欢。”蕊乔抿唇笑道。

    “母亲!”永邦叫道,“不喜欢。”

    “是吗?”蕊乔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真的不喜欢?不喜欢母亲有法子让你废了她。”

    永邦顿时被噎的无语了,只得撇过头去,再次低声道:“不喜欢,她讨厌极了,脾气差,性子还倔,从来不知道讨好朕。”

    蕊乔轻轻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她是上官家的女儿,听说当时燕昭容极力推荐她是吧?你父皇和我固然是不喜欢上官氏把持朝野那种霸道作风,但也未必就见得上官家个个都是那样的,所以这个皇后……还是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好了,该用膳了,你父皇一定等急了,走吧。”

    永邦‘嗯’了一声,跟在蕊乔后头回到饭厅,所有人坐在一起吃饭,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冷暖有别,如同人世,一头是冰雪,一头是火焰,一头是天堂,一头是地狱,怎样选择,全在一念之间。

    永邦有一瞬的愣神,他看到父皇不停的给母亲夹菜,母亲催促父亲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汤,期间彼此对视一眼,眼底含着笑意,他垂下头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同样和和睦睦的还有顾逢恩一家和殷世德一家,几个孩子围着桌子叽叽喳喳的闹着,他想起宫中从没有这般热闹的场景,礼数颇多,孩子们也不敢这样欢歌笑语,放肆胡闹,但孩子难道不就该这样吗?

    他放下酒杯,晕晕乎乎的有了些醉意,最后是叫永定给搀回房的。

    翌日酒醒了,自然是和永定秋后算账的时候。

    永定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一个皇子,身上有他的责任,能捡来这许多的时光已是够本了,没想到启程的那一天,瑰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直追在他的马车后面边跑边喊:“哥哥…….哥哥……”哭的泪人儿似的,叫人看的着实心疼。

    永邦有点嫉妒,对着永定的后脑勺‘啪’的一下子:“臭小子,我不在的时候,尽收买爹娘和妹妹的心了。”

    永定嘿嘿一笑:“你是皇帝,得有威严,二皮脸就由我来做。”

    永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俩一起回了京城。

    此后,每年永定都会回扬州看父母一次,永邦政务繁忙,则是每三年到五年一次,直到很多年以后,永邦不能来了,来的是永定,熙园已经易主,李巽搬到了城中出名的永宁寺去了,永定再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两鬓斑白,永定当场湿了眼眶,激动道:“父皇,母亲仙逝,您怎么能不通知我和皇兄呢?”

    李巽淡淡一笑:“生死轮回,乃是天定。你母亲不喜欢住在皇陵里,她喜欢自由自在的,我便什么都没说,若是让你哥子知道了,一定会把你母亲带回去的。”

    永定沉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此。

    又问:“那父皇——”

    “这里没有你父皇。”李巽穿着简朴的僧侣袍子,蕊乔走后,他就遁入空门,细想想,此生已度,没什么执念,百年之后也无憾。

    永定却有些不甘心:“那——父亲您,也不回皇陵吗?”

    李巽缓慢的在那座小小的坟墓前蹲下身,温柔的抚摸着石碑道:“回去做什么?那里没有我想见的人,我要和你母亲在一起,等我走了,这里就会多一座新坟。你能来的话,便提一壶好酒来祭奠,不能来的话,遥遥的祝我一杯也尽可。”

    永定紧紧咬着唇,李巽道:“不用在意,我和你母亲本就不在乎那些尘世虚名,我们只想在一起,无人叨扰便觉足矣。”

    永定固然无奈,也只有点头称‘是’。

    李巽默了一默,从身后拿出一卷皇轴子递给永定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和永邦做的不错,永邦他…......性子烈了些,这些都怪孝慎皇后,倘若不是她——”说着,长声一叹,“算了,不提也罢。你就记住,倘若有朝一日,朝纲大乱,你便拿出这一道谕旨,说是朕生前留下来的。”

    永定打开一看,圣旨是空的,不过盖了一个玺印而已。

    李巽道:“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若真的到了那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把东西拿出来,当摄政王也好,当皇帝也好,都随你,只切记,一定要稳住朝纲,知道了吗?”

    永定苦着脸:“可儿臣不想当皇帝——!”

    李巽凝肃着脸:“你还是不是我李家的子孙?”

    永定跪下道:“是。”

    “那就行了。”李巽道,“江山在永邦手里应该出不了岔子,怕就怕永邦之后会出事,你且拿着藏好,不出事便罢,一出事立刻祭出来,我李家的江山,从来不是儿戏,更不能成为别人手里的玩意。”

    “儿臣知道。”永定说完这句便起身,李巽又恢复僧人的表情,淡淡的,与世无争,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山头,清风料峭,身旁再无一道倩丽的剪影。

    没有人剔骨头的鱼,李巽再也没有吃过,每天与其他僧侣一样喝着小米粥,吃着寡淡到无味的青菜,直至离世的那一刻。

    他望着寺庙里粗黄的横梁,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竟然开心的笑了,嘴里喃喃道:“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几个僧侣道:“普济他说什么?”

    住持念了一声‘佛’道:“说什么都不要紧。”

    果然,按照李巽的意愿,朝中并无人知晓,直到两年后永定再来到此地,只见孤零零的坟包旁又多了一座新坟。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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