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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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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望冷看了千紫片刻,弯下腰,伸出手,大力的把她拉了上来,甚至用力不当一个趔趄摔到草地上,唇角只是绽开一朵艳丽的笑:

    “你真重。”

    千紫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不好意思的笑着,正要致谢,那艳丽的唇瓣忽然已经擦在她耳朵边,轻轻道:“从今以后你的性命是我的了。记住,你欠了我。”

    寒意刻入心底。千紫四肢趴在地上,看自己的手指瑟瑟抖起来。远处,宫女的呼唤声随着暮霭一起升起。

    ——千紫会一辈子后悔今天的相遇。那一年,她七岁,望冷郡媛八岁。

    这后不久,千紫被辰妃请旨抱到她宫里养着,因为“望冷这丫头老吵吵着要跟紫郡媛玩儿。臣妾看那孩子也怪可怜见的,倘若能抱过来,就当自己亲生的养着,郡王您说可好?”

    那能有什么不好?宫中女人将自己孩子过继给高贵妃嫔名下,是有先例的。千紫的母亲当年只是个卑贱的“更衣”,偶然被郡王醉后宠幸,养育出千紫,也不过晋了个“贵人”号。这上下郡王连她们母女俩的存在都记不太起来了,还亏辰妃提醒,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的叫内库房开几匹纱缎、两斗刻如意纹金银锞子送到“李贵人”房中,叫她到辰妃面前谢恩——身为三妃九嫔之首的辰妃,能主动提出收养一个这样出身的郡媛,对于她们母女是一种“恩”。

    那时候千紫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恩典”了。她也不在她母亲身边。这家伙看看好像世界太平,又躲到她不该去的园子柳阴底下睡觉去也。

    谁知这几日正因为王太子自开蒙讲学以来、大有进益,王后很是喜欢,到郡王面前请旨,将京城里王公大臣府上的小公子们都邀进宫来,陪上王太子一两个月,切磋切磋。宫里头小男孩本来就少,太后猛见这一群,也欢喜得不得了,亲自带他们在宫中玩玩,好死不死就上了千紫这儿来。

    这一片园子地面平坦、芳草如褥,太后命内侍取了小藤球来,叫小孩们蹴鞠作耍子。千紫的保育阿娘原先偷懒没急着找她,现在更不敢过来了,只好对天祷告她藏得好些,别露了脸闹出乱子来。

    话说这群小男生你争我夺,倒也踢得有模有样,眼见王太子一队就要夺标,横刺里插出条腿,硬把那藤球踢飞。王太子恼怒,道:“这算什么?你自己去拣回来!”那小孩笑笑,果然自己去拣,球却滚到了柳阴深处。他追过去,猛见张粉粉红的小圆脸藏在那里,正瞪着他看呢。

    千紫有时候真恨不能打断自己的腿。

    她现在的身份是应该乖乖坐在屋里学绣花、尽量少给娘亲惹麻烦的,为什么老要不安份呢?也没法子了,只能拼命比手势、作表情,叫眼前的男生别响。他只是揉揉眼睛看着她。

    千紫急得拿手掌往脖子上一抹:你敢出声就死定了!

    草坪上的人们开始奇怪:“北温三世子,您怎么了?”

    男生向千紫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看见了!”然后在千紫背过气去之前,他补充完这句话,“我终于看到球了!”于是拣起球快快乐乐跑回去。

    千紫揉着胸口,真以为刚刚会死掉。

    然而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她,这一刻或者以后都如此,只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人们蹴完鞠终于离开了,千紫四肢瘫软爬出来,一双漂亮的小花屐又慢悠悠踩在她面前:

    “你怎么总爱在地上爬呢?”望冷唇边噙着个笑,“从现在起你归我妈养了。”是这样镇定的通知她。

    千紫用很多时间消化和理解这条消息之后,愤怒问:“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玩。”这就是全部答案。

    李贵人给辰妃谢恩时,完全没有指责她毒蛇的意思,只不过匍匐在地,献上露骨的惶恐和媚态。

    千紫几乎要怀疑地上这个人是不是她亲生母亲。可是妈妈拉着她作最后嘱咐时,手抖得那么厉害,声音都哽在喉咙里。

    悲哀涌了上来。千紫忽然泣不成声,像再也没有明天那样、像要把自己淹死那样,哭啊哭啊哭个不停。

    辰妃在贵妃榻上摆了摆手,叫宫人不动声色把千紫拉开。她淡淡含笑道:“我既然在郡王面前请了旨,自然对紫郡媛像亲生孩子一样疼的。贵人可以放心。”

    李贵人走后,辰妃却没有再看千紫一眼,只是招手把望冷叫到身边,半抬了眼皮问:“你真是喜欢跟她玩?”望冷点点头。辰妃垂眸道:“好,玩去吧。只别惹出事情来。”于是便闭目养神了,好像刚刚不过给孩子送了条小猫小狗作礼物,那么轻易……后面总该还有句话吧?千紫站在旁边发呆。望冷一把拖了她的手:“走吧。”那只手娇嫩冰凉。

    望冷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玩伴。她每时每刻都能想出新鲜点子。整座宫廷中,怕也只有千紫敢陪她疯。于是童年立刻就绚烂了起来。

    甚至,在望冷的提携下,郡王心中也算有了“千紫郡媛”几个字,多接触几次后觉得“这丫头愣冲冲的挺像朕当年”,甚加怜恤。人说“李贵人的女儿”算是一跤跌进了青云里。

    这样一来,李贵人自然要愈加感辰妃之恩,时时到她宫里请安奉承,看在人家眼里,恼了一个。谁呀?中宫的王后。她将李贵人叫来,把“你如今将怀中的血团儿抱向高枝去了,眼中哪还有中宫殿”这样的话狠狠嘲讽了几句。李贵人只是叩得头。王后却道:“好了好了,仔细这张花容月貌磕出印子来,倒是我的不是。”叫她自往廊下石头地上跪着去。

    李贵人身子原有些不爽,跪不上半个时辰,眼前一花晕倒在地上。王后也唬了一跳,忙命救醒,问是怎么了。李贵人怕人说她撒娇撒痴,忙叩头回说:“大约一时血不归经,惊动了娘娘,是臣妾的罪过。臣妾再去自罚跪着。”

    王后察她神情,是一团老实,方放下心来,寻思着“威既作过了,如今还须施恩”。正巧见下头供了筐新鲜杨梅上来,便命攒一盘子送于李贵人,边含笑道:“都说妹妹是个赤诚人,我今儿才信了。方才不过玩笑,妹妹休再惊惶。这些儿果子,拿去摆着玩玩罢。”

    这杨梅是临海异物,京中本就不多,何况此时节令不对,本不该有这东西,商人们不知用什么法子弄得来,硬朗新鲜,恰似正当令的般,其价不啻千金。故李贵人万分感动,向上叩头谢了,回得宫所来,却眉酣眼慢、一头睡倒,身上渐渐烧起来,言语都不能了。

    宫人们忙请太医。太医把了脉,道是先前夜间睡眠不稳,已感了风露,日间又复受寒气侵伤脾脏,成了个伤寒之症。脾属土,土性浑厚,本来不易受损,然也要靠平日积养。病人平日少食五谷,土气薄弱,因此邪寒趁虚而入,甚难应对。幸五行中火能生土,因此用温热药物投之,必能奏效。

    那一日李贵人本该亲身到辰妃宫里请安的,就只遣了个贴身的老尚人过去。老尚人向辰妃告罪了病情,辰妃自然有些面子上的安抚赏赐。却又千紫的贴身丫头秧儿,每逢李贵人来时都要悄悄挨在门外、给母女俩传递些口信和物品的,今儿也来了。老尚人一脚踏出辰妃门外就给她拉住,问长问短。老尚人难免和盘托出,道是李贵人用了药后,虽然神智清楚些,但舌苦心燥,半日里下红两次,这病怕是说不得咧……嘱咐秧儿先瞒着这消息,好好照顾小郡媛罢了。

    秧儿当时骇得脸都黄了,回去,千紫哪有看不出的道理?紧捉着盘问,秧儿到底藏不住,老实都说了。千紫猛觉一个闷雷从头顶劈下来,呆站着只是不响。

    正巧望冷遣她丫头小凤凰来传话,叫千紫快去玩儿,“那几个沙包都带上,敢迟点儿你就小心了!”千紫直愣愣瞪着她,目光好生可怕,把小凤凰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嗫嚅着:“都是冷郡媛的原话,婢子不过是奉命传话儿的,郡媛您……”

    千紫“哇”的哭出来,猛一头奔出去,旁人所料未及,没拉住,千紫早一路跑过重重的门径与园子,到了母亲那里,头埋在被褥边,胸口急剧起伏着,一时也无话了,只看漏壶中的水一滴一滴落在下面银盘子里,铜鹤口内含着的香烟凝滞在室中。李贵人闭着眼睛,手垂在被子旁边,指甲是黄紫色的,沉睡不动。众人赶了来,都站在门边不敢说话。千紫的眼泪就一滴一滴落在大瓣牡丹花的刺绣被面上。

    李贵人昏沉中似有感应,眼皮动了动,强挣着醒了过来,乍见千紫,只当是梦中,唇角流出一丝笑:“阿紫……”猛然醒悟,大怒道,“你怎么在这里?!”拼命举手推她,“来干什么!你已经过继给那边,又来干什么!染了病气好玩吗?!”

    她病中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就把千紫一跤推倒在地,自己扶着床沿喘气,又是咳、又是抖,还直顾说:“来人……你们都、都是死了吗?咳咳……还不快叫她走……走!”

    宫人这才慌慌张张进来,把千紫抱了出去。千紫脸埋在人家的衣襟中,只能从腋下看出去一角。青蓝棉布宫衣围成的这小小三角中,母亲房间显得格外昏暗,香烟绕在床脚,大瓣牡丹滑下去、铺展到地面,秋香柳纹的雪白寝衣裹住一个瘦小的人形,伏在那里喘个不停……千紫后来一辈子都记得这个画面。

    画面中,母亲这么小这么小,好像随时可以被那团青蓝色挤成粉碎。

    宫人们送千紫上轿回去,半路,叫望冷迎住了,她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恨不能把千紫从轿中揪出来吃了也似。千紫这边的宫人们忙上前解释说李贵人病重了等语,为千紫开脱。望冷并未出声。千紫在轿中,满心躁怒,也不说话,举手把轿帘子一撩,虎着脸跳下来,提着裙子就跑开。众人一时都愣了,还是望冷反应过来,忙叫追上去,却是晚了一步。

    千紫虽贵为郡媛,野起来跟只小猴子也不差多少,瞅着哪儿丛深草密就往里头钻,裙子被勾住了,干脆脱下来,就穿着小衣蹿出去,一直跑到个僻静地方,蹲下来好好哭了一场,渐渐听得人声寻来,忙再溜开,钻过一个狗洞,正拨开面前花丛,猛见外头有个人,唬了一跳,赶紧把身子缩回去,那人却把花丛又拨开了,探头进来笑道:“咦,又是你?你是在这里做事的?”

    这却是那天的男孩子。

    千紫看看地形,原来自己已跑到王太子宫的地方了,心下发虚,口中犹硬道:“我在这里那里,又管你什么事?”

    那男孩子倒料不到千紫敢给他脸子,一时怔在那里,将千紫上下看一眼,还没说话,院门外人声已经往这边来。

    千紫埋头又往树丛里钻,男孩子一把拉住道:“且住且住,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又躲了懒了,现在叫人追着打呢?”

    千紫翻个白眼,哪有心思与他分辩,就道:“是啦是啦。你放手,我要走了。”

    那男孩子却露齿一笑,道:“我在家里也会被人追着打,只没试过躲树丛里,不知滋味如何?”就自说自话钻了进来!

    千紫骇一跳,压低嗓门吼:“你干什么?!”

    然而人声已近了。

    男孩子一把抱住千紫,往树丛深处闪去,千紫也不敢高声,就随他一起猫在那里,窥着人声近了又远了。她凝视着外面的虚空,他凝视着她。

    她的脸是粉粉一个团子,画上几条泥印子,益衬出柔柔软软的底子来;眼圈儿先前哭得红了,养得那双眼睛一发黑浸浸似花池里的两粒小石子;嘴唇也是哭得伤了,红嘟嘟肿出来,那份娇嫩简直在邀请别人吻上去。

    男孩子把嘴凑过去,亲了一下。

    千紫五雷轰顶!猛投向他杀人的眼光。他闲闲一把捂住她的嘴,脸伏到她脖子后面去,悄声道:“别叫,不然我说是你亲我的。”

    千紫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胆大包天、龌龊无耻、凶狠恶毒、万死不足以赎其罪的家伙给剐了、劈了、绞成肉丝、剁进泥里去喂狗!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抖。

    那个黄昏,他抱住女孩子柔软的小身子,把脸埋在一片芳香中,为自己所不明白的情感所侵袭,连嘴唇都酥麻得颤抖了。

    ——然后,他放开她,探出头去看看,回眸笑道:“她们走了,没事了。”

    千紫投给他的仍然是杀人的目光。男孩子却像没看到一样,仍然特别亲切的露齿微笑,挥挥手打算告别,想想又停住,从自己项圈上取下一只小金娃娃,钻回去,塞进千紫手里,轻轻道:“你拿这个去换些银子送给她们,她们就不打你了。知道了吗?回去吧,老这么躲着不是办法。”

    千紫一时呆住了,直到他走开,都没回过神来。

    他是个恶劣的家伙,当然的。可是……那一刻的声音好温暖。

    后来,千紫还是去辰妃面前投案自首了。北温三世子说得对,老躲着哪是办法?再说,若是事情闹大了,岂不是给娘亲多添麻烦。

    千紫没有为辰妃考虑:如果她一直躲下去,惊动了郡王王后,让满宫都知道辰妃收养的小郡媛像只野狗一样跑得没影了,辰妃该怎么交代?

    所以辰妃托着腮凝视千紫时,眼神里就有了恶狠狠的味道。

    但到底没吩咐动手打,怕留下话柄,她只是叫千紫往屋角跪着去,“好好反省”。

    那是一处阴冷的屋子。千紫才跑了满身的汗,此刻都收成了冷汗,滑滑腻腻粘住衣服,两层布料是一点儿暖也保不住了,又吃这晚凉露意侵袭,便打起哆嗦来,她还要好强,忍着个空空如也的肚子,咬牙只管硬撑。

    初更时,望冷去到了辰妃屋里,只说了一句话:“千紫,是我要跟她玩捉迷藏,她才去躲起来的。”

    辰妃怔了怔,恨声道:“那她不知轻重,也该责罚。”望冷不再说话,去台上取了个水晶摆设。霞城贩来的红艳花朵唤作玫瑰,封在透明水晶里面,浓得像在滴血。望冷将它在手中转着、转着,猛然一下砸到地上去,星芒与鲜血的碎片刹那间溅满一地,望冷就“卟嗵”跪下,在那一片碎片中。辰妃失声道:“你干什么?!——好,好,我不罚你们,放了她就是,你快起来!”

    望冷面无表情,点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辰妃在后面忍不住道:“你自己也该小心些。”望冷笑道:“当然要小心咯,不然娘你救我吗?”那笑声很讽刺。辰妃被噎住了,往事的阴影在房间上张开浓重的翅膀,愧疚掐住喉咙,宫廷的阴谋她胜利着,但是难以启齿的、将一生亏欠她自己的女儿。

    于是话都凋落。望冷走出去的身影拒绝倾听。可是这样的拒绝中也许含着点渴望的意思吧?辰妃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她的头垂了下去,将目光藏在阴影中——这样的目光,千紫很多年后曾不小心见过一次,那时才想:这个女人也许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吧?只不过,不知如何去表达。

    千紫被释放时已经虚弱不堪,趴在床上连饭也不想吃了。而望冷虎着脸踱进来,手里一条小马鞭子。

    侍女领了命令到外面守着,房门紧紧闩上。千紫吃惊把头抬起来一点:“你要干什么?”

    “教训你。”望冷说,将鞭子圈成一个圈,“让你以后不敢再乱跑。”手放开,鞭子落下。千紫吃痛的呼了一声。望冷咬紧嘴唇,不知道害怕还是兴奋,看看自己鞭子落下的地方,被衣服挡住了,不能见皮肤上的伤痕。多么糟糕。骂人一定要让别人听懂,打人一定要让自己看见伤痕。她爬上床,将千紫的衣服往下扯。要让冷冷的皮鞭直接落上娇嫩的背,每鞭翻出一条紫红的血痕,这才是见血见肉的,她的东西,她的标记。

    “你干什么。”千紫软弱的抗议。望冷骑坐在她腿上,将她衣服都掀开,冷冷道:“不许说话!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许你说话,不许你乱跑。我要教你记住这点,你一辈子都不准忘掉!”

    千紫的心往下沉去。这是欺侮了,要不要忍受?娘的宗旨是忍下去、忍到死,除非到确定可以翻身的一天,可是……

    “丁咚”。小金娃娃落向地上。望冷随便瞄了一眼:“这么俗气的东西?以后不许戴。你是我的。我要你高贵、你就高贵,我要你漂亮、你就漂亮,我要你听话、你就听话。你现在的好运都是我给的,我也可以轻易把它都毁掉。你要把你的命交到我手里。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

    鞭子呼呼落下,千紫痛叫。望冷的手腕兴奋得发软,然而千紫猛翻身将她扑倒,一手就夺过皮鞭:“你疯了!”望冷一愕,冷笑道:“你才疯了。我打你,我担得起这个后果,你呢?”

    “我管你!!”千紫的郁闷终于暴发,猛烈挥动手臂,鞭子就抽下去抽下去,“你敢打我我就打你!疯了死了我也不管。叫你打、你打,死就死好了谁怕死?抽死了我给你陪葬!”

    她已经语无伦次。

    望冷尖叫,试图去捉住千紫的鞭子,可是千紫的手臂居然那么有力气,她一下子夺不过,觉得被那么强悍的力量压制和鞭打,忽然全身都软了,完全放弃抵抗,就那样尖叫、不停尖叫。鞭打释放一切疼痛。是的,天晓得,就这样狂风暴雨的痛一场。

    千紫忽然滑下去,无措的看着面前浑身狼籍的望冷。力气都用尽,全身酸痛,理智又回来了。糟糕糟糕,接下去怎么办呢?她是不想的,你知道,像你一样善良和厌惧暴力,可是……

    “娘啊。”千紫无力的咕哝一声,向女人最原始的逃避手段求助:

    她晕了过去。

    望冷慢慢坐起来,收拢好衣服,看看晕倒的千紫,笑了:“这算是谁被谁打呢?”

    周身火辣辣的疼痛,她本来想加在千紫身上的印记,竟然到了自己身上。这个粉粉脸儿、笨笨的小妹妹,竟然为了抱复她,不惜犯下了死罪。

    “那么,你为了我连命也不要了吗……”望冷喃喃道,唇边翘起一朵笑意,红得滴血,意外瑰丽而满足。

    这个房里发生的事,后来没有人知道。千紫很是惴惴不安,但是望冷从此后半个字也不再提,仿佛它从未发生过一样。她甚至将身上的伤痕掩藏得这样好,辰妃等人都未曾发现。

    而李贵人自昏死复苏后,宫里人又给她请了另一位太医。这一位倒是有点才学的,一搭脉,心里就骂开了:分明是个积气伤心、积弱伤脾、积寒伤脉,虚火盛、五行乱的身子,怎可投下烈性药去,表上是治病、暗里是催命了,以后就算救回来也要留下根子,这一着实在是耽误得狠!——然而此事关系同僚的身家性命,他又哪里肯为了个不轻不重的贵人,就说破海底眼,因此反道恭喜:说这伤寒是好了,身体感觉还不爽利的缘故,无非是动气过劳,即书中所谓“伤寒新愈,起居作劳,因而复病,谓之劳复”者也,虽凶险些,也不是无法可解,因开了味枳实栀子鼓汤。李贵人胃虚不欲进食,然将这汤喝了些子,竟也能受得住,并不作呕,趁着药力覆被睡了,出些细汗,感觉清爽许多。这太医又将旧药中雄黄、乌头等味都撤了,代之以蜂房、半夏、淡竹叶这些,更命人煎了羊脂为病人摩腹,李贵人此后果觉安稳。

    这日,太医正进大枣乌梅和蜜丸,为她解口干之苦。李贵人在帐中谢过,却请大夫近前来,犹豫再三,弱弱问出一句话:“先生……说起杨梅果,我现在可能吃不能?”

    太医再料不到病人珍而重之,问的竟是这个,愣了片刻,只能照实答道:这病后虚羸少气,脾胃未强,饮食难化,正是一应生冷都该忌着,何况杨梅这种酸烈的东西。

    李贵人暗暗叹气,也不解释什么,谢了他就完了。自己回头在病榻上却细细琢磨:王后赐的那盘杨梅,再怎么妥善保管,这么三天耽搁下来也快坏了。若任它们腐烂,岂不是蔑视了王后的心意,是个大罪!然而怎么处理才好?若随便送于谁,一样是对王后的不尊重,且恐怕被人说成炫耀恩宠,那受馈赠的也未必领情,因此不能。若赏了下人,别人说是王后赐的宝物只配给贵人打赏奴才,一发的难听。若自己拼死吃了,无事则罢,若有个三长两短,人还要说她故意陷王后于不义,那成了什么!踌躇再三,只有一个主意可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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