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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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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郭临跟随皇上南巡,王妃便自作主张将阮云和玉锵接到楚王府来住。府里有了小孩子,气氛便热闹起来。

    谢英芙嫁来以后,除开最初的畏手畏脚,逐渐自信的她越发展现出世家嫡女的聪慧与灵巧。王妃几番观察下来,便放手让她掌管府中内务。她也兢兢业业,将府内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就算如此,每每看到王妃在花园中晒着太阳,逗弄着玉锵,一副和和美美的祖孙模样,她心中便有些微的梗塞。

    原宜知她所想,心下微叹,担心是否给小姐太多的压力。便劝道:“太子妃您想想郭府的阮姨娘,前不久才滑了胎,郭大人奉命南下,都没时间去陪她,她也不照样过得好好的。您且放宽心,养好身子,等着世子爷归家便是。”

    谢英芙叹了口气:“父亲教导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态,我却入了魔障,光顾着计较个人的得失。”她抬起头,“原宜,你劝的对。”

    原宜含笑:“既如此,世子妃不妨去阮姨娘那里坐坐。”

    她们穿过午后温和的阳光,走到阮云居住的厢房。着人禀报后,见着得便是一副温馨的景象。阮云抱着玉锵坐在软榻上,阿秋拿着个稀奇的玩意做丑脸逗玉锵笑。玉锵伸着小胖手去抓,嘴里不住地叫着:“姨,姨。”

    谢英芙不禁再次感叹阮云的好命。她嫁来楚王府这么久,虽说世子并无贴身宫女,可就那几个以往经常伺候的,对她也是阳奉阴违,根本不放在眼里。而似阿秋这样德高望重、跟在郭临身边那么久的婢女,居然对一个妓子出身的姨娘这么好,实在叫人艳羡。

    阮云起身便要招呼她,她快步上前,将她按下。顺手接过玉锵抱在怀里,这孩子不咋地认生,对她也是呵呵直笑。谢英芙抚摸着他脑门上细碎地绒毛,心底一片柔软。

    “世子妃怎么来了?”阮云笑道。

    “你呀,说了多少次了。郭大人唤世子为兄,唤我为嫂,你便也随他如此吧。”谢英芙拍拍阮云的手,温柔道。

    “妾身岂敢。”阮云不敢失了分寸,万般推辞。

    这时,怀中的玉锵突然叫喊了几声。阿秋急忙上前道:“世子妃见谅,小少爷要出恭,容奴婢带他出去。”

    谢英芙不敢怠慢,连忙将玉锵递过去。阿秋一手揽着他,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快步离去。谢英芙望着她的背影,连连咂舌:“小少爷竟这般聪慧?弟妹你照料得好啊。”

    阮云低头浅笑:“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老爷和阿秋姐姐教的……”

    谢英芙偷眼观察她,想要确认她的语气是否与表情一致。可无论她怎么看,阮云脸上是笑,话语中也是笑。面色红润光泽,身形削瘦却不病态,哪里是个痛失爱子的模样。

    她不禁再次感叹郭临对她的好,想到这里,不由低叹一声:“郭大人将你护得这般好,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就别放在心上了啊。”

    阮云愣了愣,将将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流产的事,面上不由一红,支吾道:“世子妃说的是。”

    她是羞愧这事儿楚王府和郭府的主事人皆知,独独瞒了世子夫妇二人。谢英芙却会错了意,眼珠一转,便循循劝道:“你也要懂得投桃报李,郭大人年轻,日后定然子孙繁多。与其将这份荣宠独占,不如大度些,全了他的心思。”

    阮云望着她半晌,才眨了眨眼,尴尬地应道:“府上……确有许多美婢,老爷他……他不怎么喜。”她从没想过郭临还有“纳妾”这样的麻烦,阖府都是女人的日子过惯了,被谢英芙猛然这么一问,险些接不上话来。

    谢英芙微微侧开脸,和原宜对视了下。她本是想提点提点阮云,待日后她感恩她的好,互相里也能帮衬下。结果没想到碰了钉子,心下不免有些郁结。

    正在这时,阿秋独身回来,望着二人笑道:“娘娘今日兴起,要去南明山上香。二位还不快快梳妆准备。”

    阮云换好衣衫,和昌荣一道抱着玉锵匆匆来到门口时,楚王妃和谢英芙已经分站两边,候在车前了。楚王妃眯眼一笑,亲切地迎上来接过玉锵,昌荣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谢英芙微微松口气,扬起笑脸招呼阮云与她同坐后面的马车。

    “娘,出了那样的事,您也不训斥训斥大嫂啊!”车刚一动,昌荣就问道。

    前几日谢英芙瞒着王妃,偷偷去了趟京兆府。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她的大哥谢昭贵在妓院与人争执,打伤了个仕子的事。

    “训了又能如何?她那大哥不争气,说起来错处也不该算在她头上。就是借了楚王府的势去向那仕子施压,也是她世子妃身份应有的权力。”王妃叹了口气,“可这孩子心思太多,这种事如果来和我商量一下,那该多好!”

    “我方才听云娘说,她还劝她去给阿临纳妾。”昌荣不满道,“自家的事管不好,还去瞅着别家的。”

    王妃皱了皱眉:“你哥哥新婚之夜没与她圆房,时间久了,她便生出了许多别的想法。劝说阮云的话,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呢?”她低头看了看玉锵圆润的小脸,心中稍稍松弛了些,“这些日子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你哥哥与阿临往日出征我也没这般担忧过。只盼在南明山上小住几日,好生祈福。顺带,也解解你大嫂的心结。”

    *

    从邓州一路往东南方向,行了整整一日。郭临临走时挑了四匹好马,和陈聿修一人两匹,累坏一匹便换马再行,总算在黄昏前到了申州。

    郭临见陈聿修形容尚整,只是久坐马背,身子疲乏。心下颇过意不去,便寻了个客栈,打算休整一晚。

    陈聿修明白她的想法,便道:“你关心意非,我亦是如此。我们找船连夜出发,船上休息也行。”

    郭临确实焦急万分,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欲速则不达,这道理我还是懂的。你在客栈先睡会儿,我去街上走走。七殿下既然快了我们半日,想必会留下不少消息给我们。”

    话虽是这么说,可在申州城内,找出朝廷的探子,也费了郭临不少功夫。街角不起眼的酒铺,她来回观察了三遍,终于揪出了破绽,端碗的小二虎口一层厚茧,脚下方寸有序的武步,典型的军中练家子。不一会儿,她提着小二,走进一个小巷。

    “郭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二苦着脸道。

    郭临扬扬眉,慢条斯理道:“奉什么命啊?”

    “七殿下命令属下们,如果见到郭大人,就装作没看见,淮南的情报,一丝也不透露……”小二看着郭临的脸越来越黑,赶忙住了口。

    “这人真是……”郭临听出话语中的些许怒气,可又完全不明白七皇子的怒气从何而来,“你不用管他,知道的都告诉我,有问题我会一力承担。”

    天色全暗时,郭临披着一身夜雾回到客栈。陈聿修早已起身,他笼着袖子,靠着床板,懒散地坐着。郭临将买回的吃食递过去,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顺手放到鼻端嗅了嗅后,才安心地饮下。

    陈聿修没多少食欲,便径直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郭临道,“七殿下带得人多,脚程慢,就快了我们一个时辰。探子说他走得陆路,不过嘛,眼神闪烁,鼻翼微张,想来是说了谎话。”这个猜起来也万分容易,走淮水顺流而下,不出两日便能到淮南道的寿州,七皇子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郭临放下茶杯,微微闭了闭眼。在知州府的书房内,听到皇上说出与世子失去了联系时,她尚能平静猜想他遇上了什么困难,该怎么做。可一旦安静下来,压抑的慌乱便涌上心头,连清晰的思路都几乎要被掩盖。

    世子半个月前在寿州一带追查,被人绑走。有人送了封笔迹与世子相像的信到寿州知州的手里,他们便放松了警惕,只当世子是单独查案不愿被扰。可哪里想得到,世子就此人间蒸发了般再没见着影子。

    死了个失势的德王也就罢了,如日中天的楚世子死在寿州,他们就别想活了。寿州知州吓破了胆,花了大笔的银子上下疏通,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不起风声地递到皇上面前。

    郭临心急如焚,此刻算是头一回,意识到白子毓这个智囊的重要。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怔,对啊,白家的势力在大齐的南方,淮南不正是……

    “阿临,”陈聿修的身影一晃,已在她身旁坐下,“怎地如此心神不宁?”

    郭临撑着额头,闻言轻摇:“聿修,我很担心……”世子对她而言,不只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更是互相照顾的亲人。她蒙受楚王府恩惠多年,如果此番不能安然救出世子,她有何脸面去向楚王夫妇交代?

    “阿临,你要相信意非。”陈聿修拉过她的手,淡淡地道,“他也是军营中磨练出来的人,你只不过比他武艺稍强,莫要把他看轻了。”

    郭临愣了愣,眉头不由一松:“说的也是……”

    “再者,”陈聿修顿了顿,扬唇笑道,“你且想一想,杀害德王的会是谁?”

    郭临犹豫了下,把白子毓的话重复一遍:“不是太孙,就是七殿下……”

    “没错。”陈聿修一点也不诧异她说出这些,“因为德王死了,只有他们二人得益。我想,陛下原本打算让我们跟随七殿下一起行动,就是想让我们暗中观察他的举止,是否可疑。”

    郭临呆呆地望着他,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七皇子莫名其妙地赌气,不打招呼就率先走人,还不让探子留信,她只觉得他脑子有坑,哪还会想这些?

    陈聿修笑而不语,他可没打算说出山洞里与七皇子对峙一事,只是淡淡一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将太孙困在京城,单独审查七殿下一个。端看他的行为可疑与否,便能知此事主使分晓。”

    “所以阿临,无论是太孙,还是七殿下,他们都不会让意非有事。楚王爷掌管边关,从不轻易回京,也是对身在京城的你们,变相的保护。”陈聿修凝视着她,“所以,他们不敢乱来的。”

    郭临直到此时,终于能长长地舒上一口气:“聿修,多谢。”

    翌日清晨,郭临跑到昨日的酒铺,揪出那个小二。将一个黑乎乎不成形的长条块递给他:“你去给你头儿说一声,备上几匹最好的马,五日之内务必要赶回京城,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京兆府的少尹。”

    “可、可少尹有两位……”小二怯怯地接过。

    “哪位都行,”郭临压低声音,“你想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背后牵扯的可都是谁,若是怠慢了……”

    “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去准备!”小二慌慌张张地跑回去了。

    郭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希望那块花了半宿的时间用蜡烛和泥土裹好的白家木牌,能顺利地送到白子毓的手中。

    申州郊外,淮水南岸的码头处,陈聿修已经和船夫说好了价,正牵着马立在一旁静静等她。他虽然带了个黑纱斗笠,穿得也是样式最简单的麻布袍,可依然掩饰不住周身浑然天成的温雅气质。周围经过的人无论老少男女,都频频朝他观望。他却泰然自若,立在忙碌交错的船夫纤客间,透过黑纱朝她微笑。

    “事情办完了?”

    “嗯。”

    “那便走吧。”陈聿修将手中的另一个斗笠扣在她头上,“包船出行,太过张扬。我挑了个只剩两张客位的船,你看怎么样?”

    郭临将帽绳拉到下巴,灿然一笑:“自然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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