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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节 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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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之难,徽钦二帝被掳,徽宗皇帝后宫上至皇后妃子,下至才人御侍,以及皇子皇女,皆被金人掳走。

    当今的太后韦氏,也是当年因此而到了金国。

    福慧楼是皇上迎太后回宫之后,特地在慈宁宫起建的,专为娘娘藏书所用。

    娘娘回宫之后,整日念经礼佛,福慧楼中多数都是经书。

    而我找到的这一卷,却并非经书一类。

    听闻当今皇上在临安登基之后,太后虽在金国,却也依循礼制,遥尊韦氏为太后。

    而经过宋金多年的商议,终于在数年之后,将太后迎接回宫。

    金国完颜氏灭了辽国契丹人耶律氏而得国,因为女真人长久僻处蛮荒之地,语言粗疏,并没有太多自己的文字。在长期与契丹人、汉人的接触中,习得了契丹文字和汉字。相信这些零散的书稿,便是太后从金国回来的时候,从金国带来的。

    作为慈宁宫的典籍宫女,我整理、翻看这里的书籍,是职责所在,也是被允许的。

    眼看这些书稿破散不堪,又被放在那样不起眼的地方落了灰尘,带着潮湿,显然是被遗忘了许多年的东西。

    不知这些书稿是记载何事,在请示太后之前,我至少应该将书籍稍作清理,整理一番。以免太后看到残破的书籍,心中不悦。

    我在金国住过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能听懂不少金国话。金国的言语本就较汉人的语言简单,并且金国建国立邦之后,金人也都纷纷学习汉人语言,金人的重要文书,也都用汉子记录。

    我在完颜雍王爷的别院里,那些服侍的人有金人有汉人,但都说汉话。比如我身边的语燕,虽然母亲是金人,但自幼在汴京长大,汉话说得倒比金国话还要好很多。再比如完颜王爷,虽是金国的天潢贵胄,但日常所用,也都是汉话。

    这些书稿一共十余册,前两本看起来不过是记载了一些日常琐事,风土人情,各处风物。缺失的书角,我也只能用白纸补上,至于该补上些什么,却是不知道了。

    渐渐往后翻看,笔迹却有些不同。

    前两本的字迹粗疏,而到了后面,笔致却变得颇为柔和。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所书,但内容上看起来却差不了多少。

    这般一边修补,一边试着理解其中所书之意,虽然并不全懂,却也已经看得大费心神。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好,虽然已经不若夏天的炽热,不若春天的和煦,虽然略带冷清,但也让四周都是融融暖意。

    我不由得得困倦,双眼也渐渐迷蒙,只是修补了边角,书册中所写的东西,便只成了一个个符号,再也想不到是什么意思了。

    手上木然地又翻过一页,待要比着缺损的边角裁剪纸张,却恍惚看到了一片汉字。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却果然是一片浅浅的笔迹,写在书册装订之处的夹缝里。

    一枝斑竹渡湘沅,万里行人感别魂。

    知是娥皇庙前物,远随风雨送啼痕。

    短短的四句诗,乃是唐代元微之所作,意思也并不深奥。相传舜帝有娥皇女英二妃,在舜帝驾崩之后,二妃啼哭,泪洒竹枝,竹枝尽斑。

    这首诗本身并没有什么,自古以来歌颂娥皇女英的诗词也并不在少数。

    但令我感到惊奇的是,为何在这些用契丹文字和少数金国文字写成的书册里,会有这样一首诗。

    金国人固然是有不少通晓我汉人文字的,但不管怎样的通晓,之多也只是知道那些著名的诗词。元微之固然是有唐一代著名的诗人,但他流传后世的著名篇章,却并不包含着这样一首。

    也就是说,这些字若是由金人书写,断不会写下这样一首诗在这里。

    况且这一本书册上的字,笔致柔软轻细,书写那些契丹文字看得并不明显,书写这些汉字,却可以明显看出一笔一划之间的法度,显然是受过长期的习练,才写得出来的字。

    这是……

    一个汉人女子写的字。

    是太后娘娘!

    我不觉恍然。

    进宫许久,我从未见过太后提笔写字,不过福慧楼中,也有几幅娘娘抄录的经文。与记忆中娘娘的字一加比对,便可以判定,这些的确是娘娘所书。

    娘娘在金国多年,学些契丹文字和金国文字,并不足为奇。

    娘娘在用金国文字抄录什么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随手写下一首诗来,也并不奇怪。

    但我却对着这首诗,反复细读。

    靖康之变,徽宗皇帝与当年的龙德宫韦贤妃一道,被金人所掳。

    两年之后,建炎二年,当今皇上在南京登基,韦贤妃被遥尊为“宣和皇后”,被迁移到了五国城,与徽宗皇帝相会。

    徽宗皇帝于绍兴五年驾崩,那时已经距离靖康之变八年了。

    而直到绍兴十二年,太后娘娘方才得以扶徽宗皇帝的灵柩回宫。

    也就是说,徽宗皇帝驾崩之后,太后娘娘又独自在金国度过了七年了的时光。

    单是想一想,便觉得十分难熬。

    这一首诗,看来是在徽宗皇帝驾崩之后,娘娘所写下的吧。

    想到这里,再回头看诗中的意思,娥皇女英追思舜帝,泪洒竹枝而成斑竹,而太后娘娘对徽宗皇帝,自必也是这样的心情。

    掩卷长叹,心中亦是难过。

    徽宗皇帝在我心中,在爹爹心中,在天下万万大宋子民的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君王,自不必待言。

    但在太后心中,这个人,是他寄托终身的夫君。

    徽宗皇帝病逝,不知当时大宋的百姓听到了是怎样的心情,但当年的太后听到,自然是心痛难禁。

    天色还早,我却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收拾了书册,便回到景芳斋。

    花楹与紫鸳坐在廊下做针线,从大门看去,红墙黄瓦绿栏杆,她们两人静静而坐,就像是一幅图画。

    花楹性格极为温和,谈吐、针凿都很出色,比之言语沉默、不事针凿又总是保持警惕的墨鸰,确实更容易相处。

    我回到内室,花楹便斟了茶送去:“姑娘近两日总有倦怠之色,是福慧楼的差使太过繁忙了吗?”

    我微笑接过茶水:“福慧楼的差使很是轻松,不过有时候我在里面藏书,容易忘了时刻。”

    花楹微笑:“婢子听紫鸳和语燕说了,姑娘很爱看书。”

    听花楹自称“婢子”,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我刚开始听紫鸳以仆婢自居,心中总是转不过来一样。

    花楹不算谈锋很健的人,但是因为性情温柔和顺,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会给予一定的回应,至少也会静静倾听,所以与她说话,总会让人觉得有话可说。

    相处几日,我也渐渐在谈话中发现,花楹喜欢听我说起墨鸰,因为在我挂念着墨鸰的时候,也总会提到另一个人,四郡王。

    “姑娘总是担心墨鸰,你与她的情意必定是非常深厚了。”

    “我与墨鸰她们相处了这么久,她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自然我会牵挂。”

    “姑娘好像很担心墨鸰不听四郡王的话?”

    我不由得一笑:“墨鸰她……性子比较执拗。平素又少接触外人,我怕相处起来,难免会有些磕碰。”

    “墨鸰她……会保护好四郡王的吧?”

    “当然了。”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信的,只要墨鸰答应了我,便一定会做到的。“墨鸰是个固执的人,但这样固执的人,答应了别人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花楹轻轻一笑:“姑娘真的很了解她,并且……很喜欢她呢。”

    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若是不喜欢墨鸰,我又怎么可以用这样容忍的心态看待墨鸰的固执。

    “姑娘,你与四郡王,相熟吗?”花楹迟疑片刻,终于轻声问道。

    “我与四郡王……”论起相交,不过几面之缘,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便是这样,有些人相识多年却从不知心,有些人寥寥数语便可以倾盖如故,但若说起四郡王的情形,我的确不能称得上一个“熟”字。

    “并不相熟,不过是在宫中的几面之缘。”

    花楹道:“姑娘与四郡王相识,是起源于当日端午节的大宴吗?”

    端午大宴我到禁苑外的事情,阖宫皆知,我自然也不需避忌,便点了点头。

    “那姑娘你是……”花楹略略迟疑:“识得禁苑里的那个人吗?”

    我略微觉得奇怪:“不认识。”

    “那姑娘到禁苑去……”

    “是为了一个认识的宫女,听说她在那里,所以想去看看。但当时却不知道,冷香阁是不能踏足的地方。”我道。

    “真如宫中所说的那样了。那么姑娘你……”花楹微微失望:“真的不认识禁苑里的人?”

    “后来我知道,她与四郡王的关系很不一般。”

    花楹点头:“那……是四郡王在宫中的养母。”

    闻言,心中明了,花楹果然是四郡王身边很受器重的人。所以,她知道四郡王的很多事情,并且,很关心四郡王。

    “姑娘……四郡王这次出去,是因为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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