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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无法到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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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为何皇上已经看到了冯氏跑出来,为什么这些侍卫还要大张旗鼓地进去搜呢?  除非……  想到这里,心中的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侍卫们又搜了一阵,火光渐渐从竹林中透了出来,与竹林外把守的人汇合之后,众人一齐朝着西边跑去。  我侧首看了一眼依旧静立的皇上,心中立时恍然。  搜索的人,不是皇上带来的。  那些侍卫,根本就不知道皇上在这里。  可是皇上分明,也是为了冯氏的事情而来的。  难道,下令让这些侍卫找寻祭拜者的人另有其人,而皇上此来,却是为了保护冯氏?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起,我立时不由自主地摇头。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不经,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了。  皇上似乎察觉到了我细微的动作:“你在想什么?”  “想皇上何以孤身到此。”  “那你以为是为何?”皇上的声音依旧低沉,语气却略略放松了一些。  我虽然敢承认自己在揣测,却也知道自己的揣测决不能出口,听皇上问得轻松,心中却是一凛,忙道:“婢子不敢妄加揣测,整个皇宫皆是皇上的地方,任何地方皇上自然都可以随意所至。”  皇上的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倦怠:“任何地方……随意所至……”  原来不是的。  难道不是吗?  片刻静默之后,皇上似是刚刚发现我似的,轻轻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双手交叠胸前,屈膝俯身,行了一礼,见皇上又陷入了沉思,连一句“婢子告退”也没有能够出口,便轻轻退下了。  “唉……”一声闷郁的叹息,从皇上那里传来。  我的脚步陡然一滞,竟然没有再继续走下去。  忍不住回头,皇上仍是方才的姿势,略略仰头看着漆黑一团的前方。  纵然对面而立,此刻的光线也看不清对方的容貌,我与皇上这样相隔了数步的距离,再看他的背影,几乎已经融进了夜色里。  而那一声刚刚过去的叹息,似乎尚未走远,还一直缭绕在皇上身边,衬得皇上的身影越发沉郁孤寂。  这就是害了我父亲与义父两家的无道昏君,这就是宋室南渡之后的第一任皇帝。  我曾一次次地幻想,这个皇帝应该是怎样的荒诞,却没有想到,这个因缘际会登上帝位、向金国写下降表、缴纳岁贡的皇上,居然也会这样叹息。  声音虽轻,其中的辛酸无奈,听来却是沉郁浓烈。  就好像,是在金国的别院里,看见王爷完颜雍所捕捉到的一只苍狼,身受重伤之后不断挣扎,却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一声闷叫,带着沉郁浓烈的悲伤,让人听了,心生酸楚。  这个人,拿着大好江山、大笔金银为所欲为,却在这小小皇宫里,掣肘难行吗?  “是……冷香阁吗?”  我不知道我有此一问,是因为皇上的为难,还是因为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的,永宁王落寞的身影,以及于娘子那一声“这孩子太苦”的叹息。  冷香阁,与我有关的、我有理由关心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它却有力量,成为太后不可触犯的禁忌,成为皇上不能去到的地方,成为永宁王被怜悯的缘由。  皇上的身形一如方才没有变化,以至于我恍惚间竟以为他并没有听到我的话,稍带片时待我再次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身后低低的话语:“是,也不是。我无法到达的地方,又岂是那里。”  对于这句话的意思,我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不太了然。但是对于话语中的悲凉,我却意外地,有些感同身受。  比如刚去过的汴梁,比如我临行前回到的谢府。  纵然是能够到达的地方,其实又何曾真正到达。  汴梁已经不是爹爹口中昔日的汴梁,陈郡谢氏的发源的地方,也早已不是昔时的太康。而旧日一片和悦欢忭的谢府,也已经成了修葺掩饰的断井颓垣,就算重新堆砌了砖瓦,刷新了墙壁,依旧遮盖不住那一日的火光烛天。而至于曾收容我的翟家,除了一个改名换姓的紫鸳,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无法到达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竟就这样站在我身边,说着“无法到达”的话,引起了我感同身受的痛觉。  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却无法再有感同身受的心情。  回过头去,我甚至没有再一次道别。  “你是谢逸的女儿?”刚转过身去,竟听到了这样的话,而语气,竟有些郑重。  “是。”又是不需答而答,我的心中却是一凛,警惕着这句话中的含义。  “今日所见,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这是今日相遇,皇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景芳斋,墨鸰已经在等着我了。  冯氏受了惊,没有祭拜完便匆忙跑出竹林,倒是因此刚好躲开了那些侍卫的搜索。  “我惊吓了她,倒也不是于事无补。”我淡淡一笑。  冯氏之事,本不足道,我在意的,仍是皇上临别前问的那一句——你是谢逸的女儿?  我琢磨不透其中有何用意,却自知不能因此放松警惕。  至于冯氏所祭拜的那个人,因为与普安王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我不知该如何行动。不管普安王是否知道冯氏祭拜的人是谁,至少,我要先回禀了普安王,听他的决定。  普安王昨天晚上还在竹林外,今天白天他还到了一趟福慧楼,今晚却不知去了何处,竹林外也并没有他的踪影。  要等到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只是夜已深沉,我也只能在辗转反侧之后,带着担忧入眠。  七月十四日的晚上,便这样过去了。  晨起,已经是中元节了。  宫人们虽然不能私自祭祀,皇族却总要在这一日,祭祀祖宗的。  祭祀在宫中举行,这一整日,白天与晚间都有祭祀。  照例宫中有这种大规模的活动的时候,各个宫室的人都要监管好自己的职司。  比如欢庆歌舞、七夕节这样允许宫人们参加的活动,宫人们自然可以在不影响本职的情况下踊跃参与,一来能够让宫中的氛围更加和悦欢庆,二来也可以昭示上人们的恩惠仁慈。  但比如祭祀这种活动,宫人们却要恪守规矩,安静地呆在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而不应该冒然走到不属于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以致有丝毫越份,破坏了祭祀的威仪。  该紧则紧,该松则松。  这是上人们定下的规制,也是下人们应遵循的规则。  这样的日子,除了在祭祀上有职司的宫人们,余人其实是可以稍微放松的。我便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散之人。  福慧楼里的辰光,照旧是有些缓慢的。  我在外室的香炉中放了一块沉香,对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默默祝祷,祈盼翟家亡故之人,与我故世的娘亲在天之灵能够安好。  刚刚祝祷完毕,一个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急急朝着福慧楼而来。  白日里我在这里,福慧楼的门并不会关上。听得有人,便迎了出去。  顶头遇见一个小内侍,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行礼:“小的见过谢典籍。”  这小内侍的声音还很稚嫩,身形也比较瘦弱,虽然怯怯地不敢抬头,却也不难判断他的年纪不大。  这内侍以官职称呼我,而非谢姑娘,可见他非但甚是恭敬,而且也很是郑重。  “有礼了。”我颔首还礼:“有什么事?”  那小内侍从怀中取出两本册子,恭敬地双手捧着送到我面前:“这是官家以前在宝文阁中看书的时候找到的佛经,因为有些缺损,故而修补了一段时间,不过书上的字小了些,官家听说福慧楼有了典籍,让谢典籍再整理一番,好待娘娘回宫后参阅。”  听到“官家”两个字,我早已经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虽然只是两本经书,却也并不能因此而轻忽了。  昨天晚上方才见过皇上,何以今日便有经书送来?  我忙双手捧过经书,屈膝躬身道:“婢子谨遵官家吩咐。”因为这小内侍是转述皇上的意旨,故而我的礼数也不敢有缺。  那小内侍始终不敢抬头,颇有几分瑟缩的模样,我温言道:“经书是官家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若是昨天晚上之前,皇上转交的经书,那倒并无妨碍,若是昨天晚上之后……  “今日一早,黄公公命我去宝文阁取来交给谢典籍的,小的并没有见到官家。宝文阁的人又说,谢典籍这里若有需要修补的书籍,尽管送去便是了。”  果然是今日一早!  听到黄公公的名字,我心中又是一凛,却只用平和的声音道:“原来你是慈宁宫的人。”  “是,小的……小的一直在慈宁宫服侍……”小内侍的声音一直都怯怯的:“前段时间还给景芳斋送过粮食菜蔬。”  我心中立时想到,莫非,这就是在景芳斋最急迫的时候,给我们送来半袋子新米的那个小内侍?  我虽没有见过他,但想来应是如此了,可惜语燕不在身边。只是虽未见过,心中倒莫名地对这小内侍生出几分熟悉之感,想必是因为他雪中送炭的善举。  我温言低声道:“景芳斋中人,都要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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