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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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翔宫,莲嬷嬷与四个宫女伺候在陈皇后左右。与陈皇后并坐的,还有十四皇子秦琰的生母,兰妃。

    “兰儿妹妹怎地脸色这般苍白?琰儿马上就要登基做新皇了,你怎地半点儿不见高兴呢?”陈皇后一弯唇角,一抹狠辣笑意深深的藏在嘴角的笑纹中,微微低垂的眼皮盖住一半美眸,动作优雅地用茶杯盖子拂了拂浅绿色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儿。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不高兴,是太高兴了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了,患得患失了……”

    兰妃掩饰过不小心流露出的那分不自然的凝重心忧,扯出一个微笑。凤翔宫里头熏笼里的熏香过于浓重,整个殿里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薄雾,加上文帝驾崩、四下一片哀丧,这昏暗暗的,越发让兰妃心头压抑得紧,对未来的日子心忧重重。

    “兰儿妹妹怎地不像从前那般唤我梅儿姐了?”陈皇后喝罢了茶,放下茶盏“吭”的一声响。虽然这响动不大,却是让本就提心吊胆的兰妃心头抖了一抖。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臣妾不敢越矩,虽然嘴里喊的是皇后娘娘,但是在臣妾心里,却是如同梅儿姐这个称呼一样的。”兰妃说得十分小心谨慎,但表面上还与陈皇后强撑着姐妹和洽的得放松姿态。

    陈皇后一双眼睛何其毒辣,哪能看不出来,笑了一声,那笑更有一分哼声的意味,柔声道:

    “你我亲姐妹,何须在乎那些,本宫的荣耀便是妹妹的荣耀,妹妹的高兴,便也是本宫的高兴。这回琰儿登基,兰妃妹妹便是皇太妃了,咱们陈家也算扬眉吐气。到时候,再让琰儿下道旨意,让妹妹也尊享太后之权位,与本宫一般地位荣耀,咱们姐妹也算光宗耀祖……”

    虽是说的亲热话,可陈皇后并依然自称的是“本宫”,而不是姐妹话家常称的“我”。

    兰妃吓得脸色立即一变,忙跪在陈皇后身前拉着她手软声道:“不敢不敢,兰儿一生不成器,进宫这些年也不曾得过多少恩宠,此番全仰仗皇后娘娘扶持琰儿,才能有今日这一番境况。兰儿只愿在这深宫里粗茶淡饭、安然蹉跎了这半生,多的,也不敢肖想。还望姐姐不要再提这话,姐姐是正宫皇后,执掌凤印,兰儿就算与姐姐感情再深厚也配不上那资格与姐姐同享一样的富贵荣华,请姐姐莫要再提此事……”

    陈皇后那落在笑纹里的莫测笑意一直不曾退去,闻言有深了一分,垂眼瞧着自己同根生的妹妹,拍了拍她手背,柔声,“兰儿妹妹怎地哭了?姐姐就这般可怕?”

    兰妃忙缓和了脸上的惶恐之色,扯出个轻松的淡笑,拿了绣兰花儿的手帕子拭了拭眼泪。

    “姐姐说的哪里话,兰儿怎会怕姐姐……”兰妃再说不出旁的话来掩饰了,只是手脚一片冰凉。

    “妹妹手这么冰,身子不适吧?莲嬷嬷,去把本宫那盒当归膏拿来,给兰妃服了吧。”

    兰妃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却不得不接过那药膏来。

    “妹妹拿回去冲了滚水喝吧,每日睡前一盅,既可以暖暖身子,又能养养内里,对女子极好的,本宫也每日都喝呢……”

    “谢姐姐关切……”

    “妹妹若没其它的事,便回宫歇息吧。琰儿要登基了,日后也没有许多功夫陪你了,你们母子好好叙叙吧……”

    兰妃拿着陈皇后赐的药膏告了退,僵硬着双腿将将走出凤翔宫,便一下瘫倒在路边。随身伺候的宫女宝雀连忙扶住她。“兰妃娘娘你怎么了?”

    兰妃说不出话来,红了眼眶,抱着怀里冰凉凉的药膏盒子心里痛苦而又惶恐。她的儿子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文帝。现在的梅儿姐,已经不是当初进宫前的梅儿姐了,她是陈皇后!而她这颗扎眼的软钉子,若不听话,就会被拔去!可若她乖乖听话、苟活着,就会成为威胁儿子秦琰的人质。

    是她太懦弱,连死的决心也下不了,要活着,却又没有活得好的本事……

    兰妃心里头七上八下、水深火热,越想,对未来越加无望。怪只怪她一生懦弱无能,没有主见,本只想安安分分的默默无闻的蹉跎这一世,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被阴谋送上人人觊觎的帝位。她的琰儿,还是个刚刚明事理的少年啊。

    秦琰自怡人院回平京后的这两个月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眉间已依稀可见老成、忧虑之色,见母亲兰妃安然从凤翔宫回来,悬着的心才放心,立刻迎上去。

    “母妃,皇后娘娘有没有为难你?”

    兰妃手捧着儿子尚还稚气未脱的脸,泪水啪嗒啪嗒的流,哽咽道:“琰儿,你日后就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再这么轻易喜怒形于色。皇后娘娘是母妃的亲姐姐,她又怎会为难母妃呢?”

    秦琰是孝子,见母亲流泪,更是心疼。“皇后娘娘之居心,琰儿也不是傻子。三哥和五哥无论哪项都比琰儿强,要当皇帝也该是他们,可是偏偏却是我……”

    “嘘!别说了……”兰妃哽咽,“琰儿,你记住要谨言慎行、勤学奋进,不要轻易忤逆皇后……但,母妃也不希望你像你父皇那样,一生失意,死而不瞑目……”

    现在的境况,不正是和当年高太后背后操控大权的情况相似么?

    秦琰重重点头。“母妃且放心,不该为、不可为,琰儿一定不做,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若死了,皇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傀儡,也算是对她的打击……”

    兰妃捂住秦琰的嘴。“你是母妃唯一的希望,不许再说‘死’字,你死了,咱们这一殿人也都活不成了,卓依是,你难道愿意让我们都横死么?!”

    “母妃……”秦琰悲痛万分,跟着母亲默默流泪。

    阿卓依站在珠帘后,看着这对软弱却善良的母子,心里叹气。在别国他乡能有人真心疼爱,是她之幸,可是,偏生是在北齐这样风雨飘摇的皇室,善良软弱的人,又岂能好命?好在,她来北齐之前便了解了一二,一直佯装做单纯无知的模样,陈皇后也未识破,一直并没有将她列为有害人物。她虽不是计谋城府极深沉的人,但也不傻,能暗地里帮衬着秦琰就帮衬吧。

    她本来是盯准了秦壑而来,后发现竟还有秦誉这样一号深藏不露的勇猛男人,充满了男人味儿,和卓琅那般相似,真真儿是她喜欢的类型!可,就在文帝要赐婚的时候,秦誉告诉她他已心有所属,后才发现竟是萧袭月。对于萧袭月这女子,她是忌惮的,但比之萧华嫣,她更喜欢萧袭月。对于已经心有所属的男人,她不屑于去抢,洽正好遇见秦琰这个少年甘愿为她而死。她有个缺点就是偶尔会感情用事,是以,才选了这个少年……左右都是嫁人,不是卓琅,嫁给谁都没有太大差别。

    母子俩正忧心未来,一宫女来报。“兰妃娘娘、十四皇子殿下,三皇子来了……”

    秦琰眼中一亮。“三哥?”

    ……

    **

    且不管皇宫里夺位阴谋如何汹涌,将军府这方已经无暇他顾!萧云开焦头烂额,长子萧长文入狱,深陷谋杀庶妹、谋杀皇子的罪名中,刑部已经着手调查,住持案件的正是太后一派官员,三皇子秦誉也要参管,只怕这回是九死一生。

    而将军府内,数月来怪像连连,烧纸钱、烧衣物,现下十几个黑衣人死在香竹园外,陈妈妈胸上扎着刀死在暖颐园门口。他萧云开也不蠢,显然,就是夫人郑氏与四女萧袭月的矛盾升级!那陈妈妈和十数个杀手,必然是去杀萧袭月的!

    萧云开的老娘杜老夫人已经气得病倒,至今昏迷着。

    府里上下,一片萧条紧绷。

    “败家婆娘,败家婆娘啊!”萧云开内忧外患,满肚子焦心忧虑,终于忍不住,冲进暖颐园中,将正卧床的郑氏从床上一把揪住衣襟提起来!

    “我警告了你多少回,不要去招惹她、不要去招惹她!!你就是不听,现在这个最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你和你儿子却搞出这等大祸事来!你是想让我们全家早点进棺材吗??!”

    萧云开征战沙场、力大如牛,郑氏被摇得头晕眼花,可她一生被人捧在天上、也是有脾气的人,恨声道:

    “老爷,你现在只有挑软柿子捏,算什么英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如何不去找那丫头片子的麻烦,来教训我?她杀了陈妈妈,她杀了陈妈妈啊!”

    郑氏落泪,显然还在陈妈妈的横死惨象中没有恢复过来。陈妈妈从国公府跟她到将军府,从小就伴在她身侧,这回却惨死在她面前,身中长刀、蚁虫蚕食。

    “一个奴才有什么好可惜!”萧云开也不全瞎,一二十年,哪会不知道陈妈妈是什么货色,“造成今天这局面那老叼奴也干了不少祸事,她早死、府里早安生!”

    郑氏见萧云开盛怒说出这等残酷的话来,全然不同往日那般对她好言好语、言听计从,心下又是愤怒又多出几分惧意来。

    萧云开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只是在家不太多管,此番发起怒火来,如同战场上杀人的狰狞气势,饶是郑氏也是吓了一吓,凹陷憔悴的脸越加惨白了几分、血泪相和流。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陈妈妈带大了咱们一双儿子,华嫣也是她看着一手带大的,就算你看不惯她行事说话,也不能这般忘恩负义,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郑氏大声顶回去,吵起架来,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说到后头许是知道自己不当在这个当口儿与萧云开对着干,于是落下眼泪、软下语气来,双手可怜的握着萧云开揪着她衣襟、布满粗茧子的装饰手臂。

    “老爷,长文还在牢里等着咱们救啊……你在这儿打骂我有什么用?长文可是我们的长子,将来继承你‘忠勇将军’衣钵的长子,你在这儿骂我,还不如去找那丫头、让她少使绊子坑害咱们……”

    萧云开听到萧长文还在狱中,又是一阵让人崩溃的焦头烂额,重重的怒“哎”了一声,同时放开了郑氏的衣襟。

    郑氏“咚”的跌回榻上,痛了一回。

    萧华嫣闻了讯匆匆赶来,踏进屋子见满地狼藉、听见相亲郑氏低声啜泣,心头大急又些许气怒,连忙上前护在郑氏面前。

    “爹爹,你不能伤害娘,娘这一二十年来日夜操劳,都是为了将军府好啊!你不能伤害娘啊……”

    萧云开见他一直视为掌中宝的女儿泪如雨下控诉着他,对郑氏母女恨铁不成钢,想起朝中的对他兵权的觊觎、家中长子身陷囹圄、后宅一夜死了十几个人怪事连连、老母气病在床至今未醒,心焦如麻、直感自己也要气病倒了去!他又想起去年,萧袭月初初回府,他气急了打死萧袭月时的场景……‘萧云开,你有种!’‘反了天了还!今天我就让你认清谁是主子!’‘萧云开,你今天若不打死我……他日,我定让你们全部,全部生不如死!’……

    萧云开脑海里一直挥不去萧袭月那恨恨盯着他的表情,心下焦急又重了一分,回过神来瞧着面前一直在府上风光了一二十年的母子,一字一句道——

    “你自己问问你娘,这一二十年她除了为将军府操劳,还干了些什么!!”

    萧云开怒气冲冲的丢下这一句就大步离开了。

    萧华嫣连忙将郑氏扶坐起来:“娘,爹爹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将军夫的正室嫡妻,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将军府好。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呐。大哥的事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果大哥的罪被坐实了,恐怕,恐怕不光大哥会被处以极刑,连同行的我也会一并遭殃……”萧长文现在并没有供出妹妹萧华嫣来,若不小心说出来了,只怕她也难逃一死。

    对这萧华嫣的哭诉,郑氏是丝毫也听不进耳里去,早在萧云开说那句‘这一二十年她除了为将军府操劳,还干了些什么!’时,她的脸,并着胸腔里那颗心,都惨白得失了血色!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郑氏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若是放在从前,她也不惧,可是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加上刚才萧云开的反应,她越加没有把握能不能安然度过这难关……

    “娘,娘?你怎么了,说话呀!”萧华嫣也是急了。过去每次事,郑氏都出谋划策,告诉她怎么做,可是这回正到需要她的时候,她娘却不吭不响的。“娘,你这次难道要袖手旁观看着嫣儿和大哥死么?你快去求国公府的舅舅帮帮我们好不好?你说话啊!”

    郑氏被萧华嫣握着肩膀一摇晃,回过神来,对着不停问询她的女儿,她本能挥手就是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娘掏心掏肺把你养了这么多年,娘现在面临大困境了,你却半点用都派不上,反而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萧华嫣不可置信的捂着被郑氏一耳刮子打得红肿的脸,声音有些颤。

    “娘……?”

    “我让你去求皇后,你却连面都没见上,让你抓住三皇子,可三皇子却反去帮萧袭月,让你抓住五皇子的心,可你现在连他的人都见不上!你怎地这般无用!娘养你这十几年是为了什么?”

    郑氏连日来的惊恐和憋屈,终于一下子爆发出来,方才跟萧云开一番拉扯,披头散发,甚是狼狈,布了一些皱纹的脸两行泪痕,瞪着萧华嫣。

    萧华嫣被郑氏吼骂得愣住了,继而泪水一颗颗落。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难道你养我就是为了给你争面子、争地位名誉吗?”

    “不然拿你何用?”

    萧华嫣悲愤:“娘!你疯了!”

    萧华嫣吼完这一句,捂着脸呜呜哭着跑出暖颐园。郑氏看着从小舍不得打一下的女儿气极跑开,心下一时后悔。是的,她是要疯了!被那一村三百多条人命逼疯了,被萧袭月逼疯了……国公府已经彻底断绝了与她来往,儿子,女儿,自己,她也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救起……

    将军府的天空一片阴云覆盖、气氛紧绷,唯独香竹园这一片地儿鸟语花香,一派春末夏初的宁和景色,甚是怡人。

    秦誉送来的那对绣眼鸟儿过了一个暖冬,吃得胖胖的,在笼子里跳了两个月,终于恢复了苗条的身材。

    萧袭月一边拿着竹棍子逗鸟儿,一边听着香鱼说上午发生在暖颐园中那精彩纷呈的好戏。

    “呵,郑氏做了那么多孽,总归是要还的。这不过才刚刚入戏,好戏还在后头……”

    香鱼默了一默,担心道:“小姐,老爷和老夫人那边会不会找咱们麻烦?”这两个人在将军上可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

    萧袭月呵了一声。“我爹要是有那胆子与我明着翻脸,中午就不会甘心吃闭门羹了,也不会早上去暖颐园找郑氏的麻烦,他一准儿是拿着家法来香竹园打断我的腿了。”

    中午萧云开气势汹汹的来香竹园找萧袭月,却并没见成。萧袭月让香鱼告诉他,她在午睡,不许人打扰。萧云开拍碎了一套茶具,铁青着脸走了,到这会儿下午了也没见他吭个声、放个屁,不是忌惮她,是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萧云开不只被萧袭月咬过一回,还差点被咬死。

    “小姐,我发现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萧袭月放下了逗鸟的竹棍子,听香鱼细细道来。自从她让杨霸山和颜暮秋两人各自教了香鱼习武和习字之后,这丫头是越发的聪明伶俐了,办事也格外得力。前世怎地就没发现她这般“骨骼惊奇”?

    香鱼并没注意到萧袭月那些打量,而是专心的说着自己发现的事。“我发现将军似乎也在暗地里查着些什么。”

    萧袭月鼻子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府里又是烧东西又是死人的,发生这么多事,他若是不查就真是蠢货了,再说,三姨娘林氏与他透露些什么‘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

    “香鱼不是说放火烧村那件事,而是另一件。”香鱼顿了顿,四顾了下周围无人监视,才凑近低声对萧袭月道,“我有两回无意路过,恰好撞见老爷在吩咐萧全查一个叫‘昊岩’的男人,老爷说起他的时候,脸色惋惜又慈爱,十分想要见到似的。”

    “昊岩?”

    萧袭月仔细思索了下前世的回忆。昊岩,昊岩……前世没听说过这一号人呢。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铁面无情、杀人如麻的大将军萧云开这般急切思念,还要背着人来查?

    萧袭月略作了些思量,做事应有先后,萧云开这事儿她慢慢来查,现下主要的,还是把郑氏母子这眼中钉拔了!省的碍手碍脚,一个不留神被扎到自己还得疼!

    萧袭月坐在躺椅上,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云聚云散,露出一角天蓝的颜色,和苍白而微微带着些灼热的阳光。

    云开,乍然见日。

    从一年前她自冷宫青烬殿被挖眼割舌毒死之后重生回来,从熙宁园回到将军府中,当时她便发誓,此生绝不再做善人,绝不再任郑氏一干人等喝她血、吃她肉,将她的尊严和未来一并践踏了!

    这一日,似乎在渐渐接近了!曲曲折折的一年间,她从一个被众人踩在尘泥里的失宠庶女,到了今日府上无人敢与她大声忤逆半句,整整用了一年!

    萧袭月对着云散后日头洒下的耀眼光束,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两滴透明的泪珠子。如非重生,萧袭月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般狠辣,如非重生,她也不知,秦誉并非那般的狠毒。

    这一刻,萧袭月忽然很感激上苍,让她重活这一世。

    她要报仇,为自己,为她身边因为她被萧华嫣、郑氏、秦壑等等残害的人……

    **

    而皇宫这一方,求助无门的萧华嫣只能又来求陈皇后,却再次被拒宫门外。

    “萧大小姐,你走吧,皇后娘娘说了,不值得帮的人不会帮,你好好回去反思反思吧。”莲嬷嬷冷着脸道。

    “莲嬷嬷,你行行好吧,就让我见一见皇后娘娘……”

    “哎……你走吧!”

    萧华嫣终还是没见到陈皇后。

    萧华嫣走后,陈皇后才将将睡醒,连日来处理朝中与太后势力对峙之事疲累得紧。莲嬷嬷伺候着陈皇后梳洗。

    莲嬷嬷想起萧华嫣凄凄楚楚求助的画面,轻声对陈皇后又提了提。

    “萧华嫣母女似乎陷入了□□烦,皇后娘娘,这两个棋子咱们还要不要呢?”

    陈皇后哼了一声,眸子里闪现些不悦。

    “郑氏老奸巨猾,就算救了,也不一定能为本宫所用,萧华嫣虽然能忠心一些,但这几个月来她连萧袭月一根头发都没动得了!”

    将军府中郑氏母女母子的窘境陈皇后自然知道,不过而今看来,她并没有必要帮郑氏,萧华嫣迟迟抓不住五皇子秦壑的心,不能让他死心塌地为她所用,根本辜负了她一番寄望。

    莲嬷嬷道:“萧华嫣生得出尘美丽,又精通琴棋书画,是男子最痴迷的女子,只可惜城府虽深,计谋却不及萧袭月老辣,才总是吃亏。”

    “萧华嫣还太嫩。长在深宅大院儿里,被人捧在手心儿里,没经历过什么大苦大难,这一回,正好让她跌入尘埃吃吃苦头,长长教训。”

    莲嬷嬷眼中一亮,明白了陈皇后的意思。陈皇后是要萧华嫣这回吃够苦头,真正的磨练一番,成为利器才能用得顺手。陈皇后并不是全然放弃了萧华嫣这颗苗子。

    “她若是这番风雨都熬不过,本宫要她何用?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干净。”

    莲嬷嬷知道了陈皇后的想法,也不再多言,心道萧华嫣这番能不能活命,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皇后娘娘,安插在十四皇子殿下宫中的眼线来报,说昨日三皇子去殿中找了十四皇子,秘密的谈了些话,不知道是什么话。”

    陈皇后眯了眯眼。“三皇子一直是我心头大患。他倒是狡猾得紧!本宫也被他纵-情-酒-色的假象哄骗了这么些年!”

    说起这事来,陈皇后还一肚子气。她看人无数,竟然也有看漏眼的时候!就去年夏季,她赐给秦誉的侧妃赵月柔被施景蟠当做萧袭月强-暴了、横死在天龙峡上,施景蟠曾告诉她,赵月柔临死还是处子之身!秦誉根本就没有碰过赵月柔!

    不过……

    陈皇后嘴角的笑容有些深,因着她时常以笑示人,妩媚的笑,暗藏狠戾的笑,算计的笑,让包括兰妃在内的人害怕的笑……

    此刻,她的笑容又扬了起来。

    “不好酒色、能忍能屈,三皇子看似无懈可击了,可是却有一个弱点足以让他致命。”

    莲嬷嬷拢了眉头眼珠一溜转,脑子里乍然一道亮光闪过。

    “娘娘是说……萧袭月?”

    陈皇后笑得满腹阴谋而又柔媚,红唇吐出两个字——“正是……”虽没多说其它,却已然有阴谋在笑中酝酿。

    正这时,宫女低眉潜首来报。

    “皇后娘娘,昌宜侯来见您了。”

    陈皇后一听昌宜侯来了,笑容略微一僵,继而隐去了那阴狠笑意,而柔美了许多。

    “让他进来吧。”

    “是,娘娘。”

    宫女刚转身,陈皇后突然改了主意,叫住宫女:“你让侯爷去御花园的八角亭中等本宫。果品糕点茶水都端去,不得怠慢。”

    宫女答了是,并着另外两个负责茶水糕点的宫女一道去了。

    陈皇后忙对莲嬷嬷道:“把铜镜给本宫拿来。”

    陈皇后照了一照,对着着装不甚满意,换了一套更显得年轻的素净宫裙,才去见了昌宜侯周宇。

    昌宜侯周宇是北齐最年轻的侯爷,时年二十七,比陈皇后小上八岁,可陈皇后保养得宜,看起来仿佛也就是二十七八的年纪。

    “昌宜侯,你见本宫有何事?”

    周宇闻声回转身来。一袭戴孝白衣袍临风而飘飘然,衬得墨黑及腰的长发越加漆黑如瀑,俊眉修目,眸光安静恬淡,带着一抹忧郁沉凝,虽少了些生动的表情、显得有些行尸走肉似的冷漠、神魂抽离,却也越发衬托出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来。

    陈皇后暗想着,难怪这么多年文帝将这男子藏得这般好,自己郁郁不得志也要把周宇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男人,天生俊秀,如同遗世独立的美玉,身在汹涌的风雨尘埃中,眼神还能这般安静纯洁。

    虽然秦誉也俊秀、比之周宇有过之而不及,但是却气势逼人、处处散发着并非善类的气息,和周宇这般宁静淡然的温和气息是全然不同的。

    陈皇后本对昌宜侯是没有好感,曾经也想过除去,直到文帝卧病在榻上这些日子,周宇时常进出,两人经常遇上,她才慢慢了解了这个看似温柔似水、实则刚强,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自己内心品性的男人。她一看见周宇,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入宫前的那些日子,轻松,而又怀念……

    周宇听了陈皇后的问话,不卑不亢、不近不疏的行了礼,声音入耳如玉珠落盘般的清朗。

    “臣想去白龙寺出家,为仙去的陛下诵经求福,特来求娘娘恩准……”现下朝中真正掌权的是皇后,是以他来与陈皇后说一声。

    陈皇后见了周宇本是高兴,一听,动怒。

    “你要去当和尚?!”

    周宇点头承认。

    陈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柔媚的声音里已经暗藏了怒意和威胁:

    “若本宫说不许你当和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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