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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结局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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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风的马车一路往西北方向行驶,原本打算直接前往边关,计划赶不上变化,在途经夏州城时停止了匆匆的旅程。

    夏州刺史,正是尉迟敬德。

    即使很多年不见,李淳风仍主动地登门拜谒尉迟敬德。

    出乎意料,连续好几日都扑了个空。

    经询问其他官吏,李淳风始知这些年尉迟敬德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他虽是玄武门之变的大功臣,终生不再娶,闭门不会客,一心一意沉醉于修建佛庙。

    在尉迟敬德远离长安担任地方官员的二十几年里,官职数度变迁:襄州都督、宣州刺史、同州刺史、鄜州刺史、夏州刺史。无论尉迟敬德被调到哪一个州府任职,他总会在相应的地区建造佛庙,迄今为止,一共修建完成大大小小僧楼佛寺近四十八座,平均,每五个月就建成一座。

    如果不是李世民在贞观朝后期诏告天下“崇道抑佛”,经由尉迟敬德本人监工建造的佛庙数量只会更多。

    李淳风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立即前往夏州城南的一座正在进行修缮工程的佛庙,光明寺。

    光明寺坐落在夏州大悲山山颠,李淳风登上大悲山,不必远眺,就能够看见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寺楼台耸立在层峦叠嶂之间,气势雄伟,恍似通天。

    置身于梵宇经殿之中,顿生超尘之感,李淳风这一位修道多年的人也不禁由衷地敬佩尉迟敬德拜佛的诚意。如无虔诚之心,绝不能修缮此等庄严佛寺。

    几番寻找,最后,李淳风在大经堂找到了聚精会神雕刻佛像的尉迟敬德。

    眼前的尉迟敬德,不再是记忆之中效力于秦王的右武侯大将军。

    没有再穿严肃沉闷的黑袍,一袭蔚蓝色的衣袍使得尉迟敬德看起来平和了很多。他席地而坐,一尊小小的须菩提佛像就搁在他的膝部,他执着划线刀,眯着眼眸,一刀一刀精密地描勒出佛陀的眉目。

    他是如此的专心致志,李淳风伫在殿门外等待了很久很久,依然不好意思打扰他。

    尽管岁月在尉迟敬德的五官轮廓留下了痕迹,尽管眼角多出了细细的纹路,但是,他的目光淡泊而平静,脸上的神色内敛而沉稳,已经完完全全达到他这个年纪才拥有的精神圆熟。

    李淳风薄唇勾起,唤:“敬德。”

    尉迟敬德闻声抬起头,目光投过去,极意外地看见了李淳风,手中的划线刀倏地一偏,佛的眉骨多出一道浅浅的刻痕。

    如传闻中所言,岁月不饶人,惟独饶过了李淳风……李淳风依然很年轻,依然玉面俊颜,只是,一双凤目里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怅然若失,似无形之中表明了这些年他过得并没有传闻描述的那般万事如意。

    尉迟敬德低沉的嗓音堵在喉咙深处,过了好一会儿,唇角上扬,发自肺腑感慨道:“淳风,是你啊。”

    他二人已经有二十多年不曾相见,面面相看,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还是李淳风语气自然地同尉迟敬德攀谈:“我路过夏州,想到应该来拜访你。”“你很有眼力,光明寺据山而建,四面开阔,风水极好。”

    尉迟敬德放下佛像,从容地收好刀刃,“选建光明寺之前,我仔细拜读了你在贞观二年写下的《宅经》。《宅经》写得很不错,很有用处,难怪世人称你为一代风水宗师。”

    李淳风微微一笑:“多谢。”

    尉迟敬德拍去尘土,站起身,嘴角牵扯出一抹温和的弧度:“客气,实话实说。”

    就这样,别离二十二载的男人们、四十而不惑的成熟男人们,彼此心照不宣——

    一笑泯恩仇。

    *

    夕阳西下之时,大悲山的一座亭子设了一桌炭烧暖锅,清酒素菜,浅斟慢酌,男人们迎着萧索寒风,对话谈心。

    “长孙无忌已逝,朝中再无人排挤你,你不妨启奏陛下,申述调回长安。”

    “心不在长安,回不回长安又何妨。”

    李淳风低低的“嗯”一声,不再劝,左手端起酒盏送至薄唇,轻抿一口,酒香淡淡,反而衬出心中无法诉说的浓浓悲苦,仰头畅饮,索性将满满一杯酒水吞咽入喉。

    尉迟敬德的视线从李淳风举杯的左手渐渐地流转至李淳风搭在桌面的右手。

    陈年旧事,在脑子里闪现片刻,旋又散去。

    “是我不对,伤了你最重要的右手。”尉迟敬德心平气和地道歉。

    李淳风有些走神,当意识到尉迟敬德说了什么,他转过脸,浓眉一挑,语气微微的紧绷:“好在你当年留下了我的左手,否则,我无法再度入朝为官。”

    李淳风并没有立刻说下去,晦涩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尉迟敬德,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委婉地说出心底话。

    “这些年来,我时常质问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在益州占有她的身子,如果我没有阻挠你带她回长安,如果我没有自作聪明地带她去静州,她最终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

    尉迟敬德一点也不意外李淳风忽然提起裴承秀,他沉默着,聆听着。

    “我爱她,我也知道你也爱她。”

    “方才看见你一丝不苟雕刻佛陀的面容,我忍不住再度质问我自己,如果她嫁给了你,如果她跟随你来到了夏州……”

    诉说,猝然收住。

    李淳风一双深邃的眸子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而泛起红红的血丝,情绪也变得很低落,不说话,只无声的苦笑。

    直至炭火渐熄,李淳风终又开口:“敬德,应该由我说抱歉……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我却放不下她,还主动接近她,一天一天的,越来越离不开她。如果我没有夺爱,她至少还活着,对不对?”

    痛苦而彷徨的道歉,悲凉而无奈的叹息,尉迟敬德的心情亦随之变得苦涩。

    当年,他何尝不希望把她带回长安?

    然而,她选择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他心灰意冷地回到长安,心灰意冷地参与玄武门叛变,心灰意冷地射杀齐王……他认为一切也就如此,长安再无其它变故,但是,他错了,他无形之中促成的谋逆,竟然在李世民登基之后转变成一场降临在裴寂头上的灾祸。

    而他,先被长孙无忌排挤、再被调至襄州担任都督。

    更震惊的是,没过多久就听闻李淳风回到长安担任太史令,他心中顿感不妙,立即派人前往静州探访,竟获知裴承秀不见所踪的消息。

    彼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心寒的事实……裴承秀,死了。

    再后来,他得知李淳风明夸实贬折损了驸马长孙冲的颜面,那一刻,他什么都懂得。

    他懂得裴承秀被谁所害,懂得李淳风返回长安的真正意图,甚至方才抬起眼眸看到李淳风的一刹那,他能够懂得李淳风这些年从来不被外人洞悉的痛苦。

    自责,是天底下最兵不血刃的利器,伤人于无形……伤了李淳风,也伤了他。

    他每一日都深深地后悔。

    如果,没有听从长孙无忌的计议。

    如果,没有协助秦王在玄武门起事。

    或许,她还活着,她还和李淳风在静州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并不是李淳风的错,而是他的过错……无法返回长安,并非心不在长安,而是对长安有愧,此生此世,再无法面对。

    尉迟敬德苦笑,端起酒水,饮尽。

    他并不希望李淳风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依然如此自责,因此,有些话本来不打算说出口,在聆听到了李淳风诚意十足的道歉,他还是决定顺水推舟送李淳风一个人情,“淳风,以我之见,你的妻子还活着。”

    李淳风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不可思议,既是惊讶尉迟敬德用“你的妻子”四个字称呼裴承秀,更是震惊于“活着”这两个字。

    尉迟敬德解释道:“当年得知你决定前往静州,我私底下赠了一笔财帛给她。二十二年过去了,财帛未被动用分文,可是,也就在本月初,这一笔财帛被寄还至夏州,经我清点,发现只少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我以为,她一定还活着,而且,她一定去过静州。”

    李淳风震惊得倒抽一口气,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形象全无的跳了起来!

    裴承秀,还活着??

    不可能!长孙无忌明明白白地说过她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儿都已成形,除非,除非长孙无忌在撒谎……只是,长孙无忌为何要撒谎?

    李淳风的思绪全乱了,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关注在两个问题——如果裴承秀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他?如果裴承秀还活着,现在又身在何方?

    “如果真能把孩子生下来,等到三年禁足期一过,我们可以抱着孩子探望父亲。”

    “等孩子再大一点,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地回长安。”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去洛阳。”

    不自觉地想起成亲那一日裴承秀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李淳风的心脏停跳一拍之后,突然,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

    长安!

    她在长安!

    李淳风再也无法多待一刻,归心似箭,心急如焚,罕见的语无伦次地向尉迟敬德道谢,转身就要下山。

    “淳风。”尉迟敬德蓦然开口道。

    着急得恨不能插翅飞起来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住。

    李淳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神色不改,缓缓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一句话,说的是你与裴承秀的姻缘。还有一句话,‘知交一场,有今生,没来世’,说的是你与我的情谊。”

    端起一盏清酒,尉迟敬德遥敬李淳风,一饮而尽:“今生,你与她好好过。至于你与我,就此别过了。”

    李淳风没有回答,薄唇紧紧地抿着,脸上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或许,尉迟敬德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什么都知道。

    二十多年以来,安插在长孙无忌身旁的眼线,来自于尉迟敬德的亲信。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每一次长孙无忌倾尽全力地想要让他身败名裂,他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譬如贞观五年,长孙无忌即将把《丑闻录》付印成册,是尉迟敬德的亲信故意扮成盗贼偷走高阳公主送给辩机和尚的玉枕,玉枕随即被送到京兆尹的官邸,如此一来,揭发了大唐公主不守妇道之私隐、从而保全他和裴承秀之名誉。

    尉迟敬德对于裴承秀的付出,有时候,连他都自认莫不能及。

    没来夏州之前,他完全不知尉迟敬德醉心于修建佛寺,当亲眼目睹金光寺威严壮阔、当亲眼目睹尉迟敬德一刀一刀仔细认真地雕刻佛陀须菩提的容貌,忽然之间,他什么都懂了。

    须菩提,是裴承秀的法名小字。

    尉迟敬德用了这样一种不被外人洞察的方式,怀念裴承秀,思念裴承秀。

    李淳风咽了咽干涩的喉,一种沉甸甸的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情感压迫着他的胸膛,扰乱了他的心智,徒添了几分伤感。

    风华正茂之年共同效忠于秦王,视彼此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再然后,共同爱慕裴承秀,却又共同为裴承秀黯然神伤……在最痛苦的二十二年的岁月里,他自己在波谲云诡的长安二十年如一日为官,尉迟敬德在冷冷清清的地方州府二十年如一日建造佛庙,二人之中,谁过得比较如意,谁过得比较不如意,已很难断定。

    又或许,尉迟敬德过得比较不如意。

    他至少和裴承秀拜过堂、至少和裴承秀春风二度,反观尉迟敬德,除了拥有一段镜花水月似的赐婚诏书,便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已付出。

    “敬德,”李淳风心中一阵难过,脱口而出,“如果我能见到裴承秀,你有什么话想让我代为转告?”

    夜色深沉,寒风拂乱了尉迟敬德鬓边的发丝,他面色不改,目光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二十多年来孓然一身与万佛为伴、与经殿香雾为伴的日子,只不过,他的声音低沉,他的言语真实。

    “她活着就好,我无话可说。”

    光阴如梭。想说的话,尚且来不及说出口,已随着韶华一同消亡了。

    又何必徒增悲凉?

    *

    马车,不眠不休狂奔三百里,再一次回到长安。

    常年独居的缘由,空荡荡的私宅没有任何人擅闯的痕迹,李淳风心中一凉,倍感绝望之时,从大门细缝之中找到了一封没有称谓没有落款的简短书笺。

    【如归来,醉仙居一聚。】

    李淳风十万火急地策马,直奔朱雀街。

    热汗浸湿了手心,李淳风从未经历过如此紧张的一刻,他觉得自己处于九鼎一丝的危难状态,又觉得自己开到荼蘼万事了了,无数个回忆在脑子里浮现,无数个声音在脑子里盘旋,不停地纠结着待会儿见到裴承秀应该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马蹄声凌乱,目光远眺,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片青布招牌,看见“醉仙居”三个字在寒风中翻覆飘摇,他胸口一紧,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迫切地翻身下马,迫切地走入酒馆。

    此时接近宵禁的时刻,酒馆空无一人,惟有一位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姑娘,坐在柜台后面,一手执着本厚厚的账本,一手拨弄算盘。

    “十二两,十五两一钱,四两,九两三钱,八两二钱……”她喃喃自语,手指很僵硬的一下一下的拨着算珠,明明是一个不怎么复杂的数术求和问题,算了半天,算不出答案。

    李淳风很着急,直接打断她:“四十八两六钱。”

    她呆了一下,抬起杏圆的眼眸,愣愣地看向李淳风。

    “你,你是李淳风?!”不等李淳风开口说话,她发出一声过度兴奋的尖叫!账本不要了,算盘也不要了,兀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小像,稍稍比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柜台,拦腰一把抱住李淳风。

    “父亲!你是我的父亲!”

    陌生的称谓令李淳风心中一震,惊愕反问:“你是……”

    “念珠,阿史那念珠。”她很主动地说出名字,死死抱住李淳风,仰起脑袋,“不过,娘亲说了,从今往后我跟随父亲姓,改名叫李念珠。”

    “阿史那”是突厥皇族的姓氏,李淳风更加震惊:“你是突厥人?”

    “不是,我和娘亲都是被突厥可汗俘虏了的汉人。”李念珠一板一眼的回答,然后,想起一桩天大的重要事,用力一拍脑袋。

    “父亲,你速速去追母亲。”

    “她刚走,前往洛阳寻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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