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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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我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
少年惊恐的退后，茫然无措，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景，还是否真实的。
“小一？”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孩子的情绪，洛基转身看了看他，皱皱眉，担忧的伸手抹去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的冷汗，“怎么了？不舒服？”
“啪”
墨一用力打开了洛基的手，头一次，他如此的恐惧着眼前这个与之相依为命了八年的男人。
“小一？”
“你到底是谁？！！！”
嘶吼着，墨一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又不好的预感，好似这平静的生活，终于要被打破了。
洛基放下手，感觉着丝丝的刺痛从手掌传向大脑，他看着墨一警戒如呲牙咧嘴的小兽，心里很不舒服：“我是谁？养了你八年，你反过来问我是谁？”
“……八年？三年前你离开，给我留了一堆偿还不了的债务，而现在你又把我卷进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事里！”墨一狠狠的吼叫着，眼角余光无法将容器里即将出生的孩子屏蔽，那个女人的空白的脸上撕裂出一张嘴，她在惨叫，每一下，都似乎能清晰的传到墨一耳里，包括那未出生的孩子的心跳声，仿佛一道道重拳，击打在他的心脏上，“这些女孩还有那个容器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
“为什么叫你‘亚亚’，为什么你能听到心跳声？”
墨一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墨一，你问我是谁，可你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本该八年前就问的。”八年前，或者更久之前，你就该有这份警觉了，可是为什么呢，直到如今种种诧异，你才开始想，这相处了八年的人，是谁，或者说，自己是谁，“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八年前就那么轻易的收养了你，你本来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可我却把那辆光速1800开去小行星撞毁，让博尔吉亚的人无法找到你的行踪。然后教你炼金术，带你去森林里识别草药异兽，甚至在那次意外里把你从死神手里救下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呢，小一？”
洛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靠近墨一。
少年耳里听着他的话，眼里倒映着容器里血腥的分娩——已然成型的孩子，用手指穿透了母亲的肚脐，硬生生的把肚皮往两边撕扯开去，爬出来寻到母体心脏，五指成爪，掏挖着一点点吞吃入腹。
血染了微蓝的生理液，被确认死亡的女人漂浮在里面，根根输光断开，实验室里警铃大作，容器打开了。
墨一怔愣着，看那血红水涌了一地，浸染了白色的衣裙，湿了女孩们黑色的长发，仿佛深海中的海藻，浮于水面。
腰间揽上了结实的手臂，熟悉的体温环抱着自己。
墨一从洛基肩上看去，只见那全身光裸的孩子从容器里爬了出来，一双黑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们，露出猛兽猎食般的欣喜——食物，初生的孩子，饥肠辘辘了。
“吃……”
孩子歪歪头，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忽然伸出手按在了仪器盘上，输入掌纹，身份确认，瘫倒在地上的女孩一个一个爬了起来。
“小一，你看看她，觉得她熟悉么？”洛基说道，搂紧了他的腰，俯身曲膝，似弹簧般蓄积着力量。
鼻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不陌生，是记忆深处的刻印，这种感觉就如小动物，靠着彼此身上的味道来辨认，可又似血浓如水，无法忽视的感知。
白裙女孩站满了这个小小隐藏实验室，一双双眼睛，到在盯着墨一和洛基。
“抓……”
孩子一声下令，猎食开始。
洛基背上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带着墨一，一跃而起。
疾风在耳边呼啸，墨一听清了洛基在耳边的喃语。
他说，我们的血缘天性，向来如此强大，无法逃避。
躲，躲，躲。
羽翼如刃，切开了白色的墙壁，却无法尽数消灭不断扑涌上来的……生物。
墨一这么称呼她们。
娇小可爱的外表在此时却一如爬虫，四肢曲折，指甲急速生长插进了墙里，那爬行的动作，让墨一想到了古时一部恐怖漫画《鱼》里的场景。
恶心。
洛基在一味的躲避，高大的身躯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护住，墨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似乎有很多事，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可是又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线在牵引。他其实不愿去知道这些事所汇聚成的答案，他不过是害怕，那八年，没有一刻是真的，可现在。
墨一拍拍洛基的背，说：“放我下来。”最起码，还能相信你的保护和担心，是真的。
“清醒了？”
洛基用翅膀切开一个扑上来的“爬虫”，说道。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躲，都飞了多少圈，实在不行就把小黑放出来。”
小黑是一只鹰，s九级契约兽。
洛基笑了笑，召出风刃将地面清理出一个圆弧，然后俯身而下，黑色的羽毛根根散开消失，一只巨大的黑色雄性展翅而现，发出尖锐的鸣叫。洛基吧墨一放在圆弧里，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和枪，扔给了墨一。
“十二颗子弹，看着数着来用，她们的弱点是电子脑。”
墨一点点头，风刃四散，洛基赤手空拳，却似重型炮弹一般撞入了“爬虫”群里，他的格斗是一等一的强，可惜墨一始终无法学会一点。
黑鹰释放出风刃护着墨一和主人，可惜实验室狭窄，力道与方向都必须控制恰当，不然这地反要是倒塌，就不是只对付爬虫那么简单了。
墨一单手持枪反手握着匕首挡在腕下，标准的防御姿势，他的枪法也是弹无虚发，运用得得心应手。
“爬虫”成群，杀不尽。
墨一不敢松懈，却忘了那个始终站在仪表盘前的孩子。
“亚亚……”
黑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少年敏捷的身影，小孩喃喃低语，初生的本能渐渐被无数的记忆取代，意识回归，满心满意，都是夺取了爸爸疼爱的罪魁祸首！
“亚亚……”
“亚亚……”
“亚亚……”
……
电子脑下达着孩子的意识命令，原本趴伏在地面无表情的女孩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悲伤的，愤怒的，开心的，仇恨的，担忧的，嫉妒的，轻声唤着这两个字。
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实验室里，像是催眠曲一样，令墨一身体一僵，生出一股暴躁！
不要叫了！！！
石头静湖，将尘封已久的记忆解了锁，还差一点，就要破蛹而出。
“意识归巢，新生的感觉如何，女娲。”
群声刹时静止，似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孩子扭头看向洛基，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才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欣喜：“……你……啊……和爸爸有关系的人……爸爸的朋友么？！”可不一会后又戒备起来，很是生气，“不，不！你出现过，在家毁的那天……你出现过……”
“记忆不错，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你游离在这些电子脑里，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呢。”
“这么……多年……”孩子重复低述着，有些茫然，“很多年……了么？”
“啊，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洛基说着，扫了眼身旁的“爬虫”，大半脸上已经恢复了无神无情，还差一点，“不过我记得你的身体，你爸爸说的，要给你一具最漂亮的身体，可是现在看来，已经被毁掉了……”
身体？
最漂亮的……身体……
孩子顺着洛基的视线看去，入眼的只有骨肉分离的残骸，唯独那张空白的脸，还相对完好。
那张脸……
本是爸爸给自己的最后一道礼物，他说，女孩子，一定要有漂亮的脸蛋，这样才能让爸爸每一天都能看着，心情愉悦。
可是……
亚亚……
亚亚却说……
[这是人身，女娲的意识进入后会出现回巢，如果她的意识不能随意游走，那么新造出来的机械女就不能使用了。]
清冷的声音说着最精准的建议。
墨一再一次看着那张空白的脸，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句近乎残忍的话。
模糊的身影，相似的环境构造。
那具漂亮的身体，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
“可你却阻止了爸爸……爸爸总是听你的话……亚亚。”
嫉妒，愤怒，仇恨。
“爬虫”再无一丝一毫的情绪，而孩子发出了震耳的吼叫，直直冲墨一袭去！！！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狰狞了稚气的脸蛋，孩子似恶鬼般冲了过来，却被洛基一击格挡，黑鹰化作巨大的羽翼，唤出无数风刃将女娲逼离了墨一，洛基紧追而上，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撞在墙壁上一阵烟尘。*oss和*oss对上了手，墨一这小喽啰却要对上一堆小喽啰，没了黑鹰的保护，墨一看着成群扑来连绵一片的黑影，心里恶狠狠的咒骂，躲不过只能护头蹲下，等待剧痛袭来。
“砰”！
突然一声巨响，几道紫电击落了一地的漆黑焦炭，一时恶臭冲鼻，墨一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仿造成玻璃罐的电梯被击的粉碎，天护板上一个大洞，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墨一跟前。
“师……兄……”
墨一愣愣的看着这天降的师兄，也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竟是想扑上去好好哭诉一番。
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被折磨的够呛。
可等修尓走近，他又皱了眉，在这四处墙壁的实验室里，无法完全施展能力变成了弱点。修尓身上的迷彩狩猎服被划破多出，大大小小的伤痕虽说不严重，但却让墨一有些担心了。
“还好？”
修尓金色的眸子环视了一圈，复又看向墨一，打量着。
墨一苦笑一声，道：“这话该问问你自己吧。”
挑眉，修尓不觉得身上的伤痕有多严重，地方狭小，总有避不开的碎石利爪。
另一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墨一猛地扭头，就看到孩子的脸，骤然在自己面前放大！
“什……”
“躲开！”
一把推开墨一，刹时间电光石闪，烟尘弥漫！
墨一呛着气焦急的爬起，下意识的去寻着洛基的身影，女娲脱身袭来，那么洛基……好不容易尘土渐落，只见洛基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爬虫”缠住，墨一稍稍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修尓，连忙转头看去，谁知这一看心脏便狠狠的抽搐，从身体深处涌起的冰冷令他给予窒息！！！
怎么……可能……
血，属于修尓的血，顺着墙壁，流落在地，刺得墨一的眼睛生疼，只觉得莫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动弹不得。
电流以肉眼可察的状态在女娲身上流窜，却起不到一点作用，纤细的手并拢成刃，生生穿透了修尓的左胸，只差一点，就是心脏的位置。
“哧啦”！
女娲抽出了手，连带着黏稠的血。她看着修尓疼得冒出了阵阵冷汗，跌在地上急速的喘息着。手上的血很是诱人，她伸出舌头仔细的舔舐着，露出狰狞的笑。
“你是之前帮了亚亚的……真是不知好歹，我可是最讨厌亚亚的，包括和他相关的人。”孩子举起了手，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该死的原因，“当然，爸爸不算……”
“不要！”
手起手落，墨一瞪大了眼，哽在喉咙里的声音强行逼出，身体终于有了动作，他冲上去想阻止，却被女娲一把掐住了喉咙，尖利的指甲刺入了皮肉！墨一挣扎着却被举在半空，呼吸急促翻起了白眼！
“咳咳……放开……”
“真难得，亚亚也有在乎的人么？”
[亚亚也有在乎的人？带给爸爸看看吧……]
白色的研究袍，温柔的声音，男人模糊的面容，闪现在眼前。
[亚亚不需要在意那些，只要告诉爸爸准确的数据就好了……]
白色的桌子白色的墙壁，一切都是干净的白。
[是么，那这具身体只能毁掉了，伤脑筋，要怎么给小娲解释呢？]
无奈又烦恼，却没有一丝的犹豫。
[亚亚……]
[亚亚……]
[亚亚……]
声音不如之前的令人暴躁，柔和的安抚的，听在耳里却又有些畏惧。
[亚亚，该醒来了。]
画面一转，尽是和洛基八年来的争吵笑闹，平凡的家，平凡的人，而后三年独守，遇到了修尓……
细碎的片段像是放电影一般从眼前掠过，脖间将气管压迫闭合的手，冰凉而带着熟悉的味道，却又少了点什么，到底是谁呢？
白光一闪，却见黑发红眸的男孩怀抱着血染的小小身体，是个女孩，白皙的脖子上有着分明的指痕淤青，力道之大竟将她的颈骨这段，小脑袋无力的垂在男孩的臂上，双眼阖起，面色青紫，呼吸中断，死亡的表现。
死……
“死吧，亚亚，和诺诺一样……死吧……”
诺诺？
不……
不要……不要——！！！
无力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抬起，死力抓住了孩子纤细的手腕，猛地伸直将她扯里自己，指甲划破血肉染红了手！
“什么？！”
睁开束缚，女娲显然没想到墨一还有力气反抗。
少年摇晃着剧烈咳嗽，手贴在心脏一处弯腰蜷缩，微弱的银白光芒从指间散发而出，渐渐强烈，耀眼至极！
孩子被光芒炫晕了眼，躬身遮挡，直待光芒散去，银白色的铁链布满了整个实验室，困锁住了“爬虫”的四肢，任凭挣扎也无法逃离，一如白色的牢笼。
“吼！”
脆声低吼，女娲循声看去，见一只浑身漂亮白皮毛的豹子，甩着细长的尾巴，以守护者的姿态站立在墨一身前，红眸冰冷，竖瞳威赫，却在主人扶着墙站起时眯起了眼，蹭着他的腰温顺得像只家养大猫。
契约兽，白豹。
“嗷呜！”
白豹将尾巴勾住墨一的小腿，看着他低头不语，疑惑了一会又松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修尓身前，俯身亲吻上他重伤的胸膛，聚起星星点点的如落雪似的光芒，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治疗系的契约兽，呵，亚亚，你真是任何时候都能给我惊喜。”女娲嗤笑，看向墨一，忽然神色一凛，挥手张掌，挡去凌冽的一击！
那黑发后的红眸空洞洞的，可嘴角却笑容灿烂，如雕刻好的瓷娃娃，无论动作如何凶狠都不会变化。
孩子睁大了眼睛，躲闪着勾起一抹冷笑。
“竟然把你弄醒了，诺亚……”
一击击空。
墨一脚尖压地，直直撞向女娲的利爪，在逼近之时躲开了要害，任她穿透了肩膀，借此直逼得女娲后退，双手齐上，扣锁住她的手腕生生扯出肩膀将其压制在墙上！！！
“又输了，”腕骨被捏碎了，可同样的少年的手指也因猛烈的撞击而血肉模糊，女娲被少年凌冽的杀气压迫得肺部变形，却还是磕磕巴巴的说着，“我有时候……在想……爸爸要我杀了那个讨厌鬼……是不是就想逼你出来？”
诺亚。
真可惜，无论哪次，都无法得到哪怕一字的回答。
少年张大了嘴，撕咬上孩子的脖颈，大动脉被牙齿割破，鲜血汹涌而出！被青紫淤痕覆盖的喉咙上下移动，一股一股的，本能般狼吞虎咽着鲜红的血，无法停止！
“墨一！！！”
被白豹只好伤口的修尓从休克中强制清醒，他来不及惊讶这头契约兽，就被墨一惊得跳起，伸手架住他的肩膀，将墨一脱离了“食物”！
“冷静点！”
没了食物的少年狂躁的挣扎着，喉咙间声声沙哑的嘶吼，仿佛饿极的野兽，只要能填充饥渴的食物！
修尓大力扣住他，看着他肩上的伤皱紧了眉！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洛基！
这个男人……是父亲桌前那张照片里的……
“真是乱来，逮什么吃什么，都不看看那东西能不能吃么？！！！”气急败坏，洛基看着濒死的孩子，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在墨一嘴里，下一瞬就感觉到了血液流失的难受。
修尓警觉地看着洛基喂食的动作，直到怀里的人儿渐渐消停下来，眼睛一闭，软了身子倒在自己胸前，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
“血液狂躁。”洛基简言简语，又从修尓腰间摸出了取血蜘蛛，按在女娲脖子上，取了满满一罐。
孩子笑着，问他：“何必阻止他。”
“我可不想我辛苦养大的孩子被你的血污染。”洛基冷冷的说着，扭头看他盘腿坐在地上将墨一楼在胸前，白豹前腿支在他膝盖上，为主人疗着伤，可似乎不太见效。
“你是爸爸的敌人，却养着敌人的孩子。”
“你已经死了，安静点去见上帝吧。”
指间匕首狠狠插下，自女娲头顶百会穴贯穿，真正将这啰嗦的实验体送去了地狱。
松开手，洛基走到修尓跟前：“如果你不想这个臭小子被带到科学院，劝你该说的说该闭嘴的闭嘴。”
修尓看着他，对上暗红的眼眸，直觉和怀里的人很像，却没那么深沉。
洛基看了眼白豹，唤出了黑鹰，风刃横扫，墙体崩塌！
做完这最后一道步骤，他便抓住了黑鹰的脚，让他将自己带离。
身下碎石断钢，隐约见白豹发出吼叫，白色的屏障包裹起了他们。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对不起了，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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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我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
少年惊恐的退后，茫然无措，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景，还是否真实的。
“小一？”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孩子的情绪，洛基转身看了看他，皱皱眉，担忧的伸手抹去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的冷汗，“怎么了？不舒服？”
“啪”
墨一用力打开了洛基的手，头一次，他如此的恐惧着眼前这个与之相依为命了八年的男人。
“小一？”
“你到底是谁？！！！”
嘶吼着，墨一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又不好的预感，好似这平静的生活，终于要被打破了。
洛基放下手，感觉着丝丝的刺痛从手掌传向大脑，他看着墨一警戒如呲牙咧嘴的小兽，心里很不舒服：“我是谁？养了你八年，你反过来问我是谁？”
“……八年？三年前你离开，给我留了一堆偿还不了的债务，而现在你又把我卷进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事里！”墨一狠狠的吼叫着，眼角余光无法将容器里即将出生的孩子屏蔽，那个女人的空白的脸上撕裂出一张嘴，她在惨叫，每一下，都似乎能清晰的传到墨一耳里，包括那未出生的孩子的心跳声，仿佛一道道重拳，击打在他的心脏上，“这些女孩还有那个容器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
“为什么叫你‘亚亚’，为什么你能听到心跳声？”
墨一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墨一，你问我是谁，可你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本该八年前就问的。”八年前，或者更久之前，你就该有这份警觉了，可是为什么呢，直到如今种种诧异，你才开始想，这相处了八年的人，是谁，或者说，自己是谁，“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八年前就那么轻易的收养了你，你本来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可我却把那辆光速1800开去小行星撞毁，让博尔吉亚的人无法找到你的行踪。然后教你炼金术，带你去森林里识别草药异兽，甚至在那次意外里把你从死神手里救下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呢，小一？”
洛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靠近墨一。
少年耳里听着他的话，眼里倒映着容器里血腥的分娩——已然成型的孩子，用手指穿透了母亲的肚脐，硬生生的把肚皮往两边撕扯开去，爬出来寻到母体心脏，五指成爪，掏挖着一点点吞吃入腹。
血染了微蓝的生理液，被确认死亡的女人漂浮在里面，根根输光断开，实验室里警铃大作，容器打开了。
墨一怔愣着，看那血红水涌了一地，浸染了白色的衣裙，湿了女孩们黑色的长发，仿佛深海中的海藻，浮于水面。
腰间揽上了结实的手臂，熟悉的体温环抱着自己。
墨一从洛基肩上看去，只见那全身光裸的孩子从容器里爬了出来，一双黑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们，露出猛兽猎食般的欣喜——食物，初生的孩子，饥肠辘辘了。
“吃……”
孩子歪歪头，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忽然伸出手按在了仪器盘上，输入掌纹，身份确认，瘫倒在地上的女孩一个一个爬了起来。
“小一，你看看她，觉得她熟悉么？”洛基说道，搂紧了他的腰，俯身曲膝，似弹簧般蓄积着力量。
鼻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不陌生，是记忆深处的刻印，这种感觉就如小动物，靠着彼此身上的味道来辨认，可又似血浓如水，无法忽视的感知。
白裙女孩站满了这个小小隐藏实验室，一双双眼睛，到在盯着墨一和洛基。
“抓……”
孩子一声下令，猎食开始。
洛基背上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带着墨一，一跃而起。
疾风在耳边呼啸，墨一听清了洛基在耳边的喃语。
他说，我们的血缘天性，向来如此强大，无法逃避。
躲，躲，躲。
羽翼如刃，切开了白色的墙壁，却无法尽数消灭不断扑涌上来的……生物。
墨一这么称呼她们。
娇小可爱的外表在此时却一如爬虫，四肢曲折，指甲急速生长插进了墙里，那爬行的动作，让墨一想到了古时一部恐怖漫画《鱼》里的场景。
恶心。
洛基在一味的躲避，高大的身躯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护住，墨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似乎有很多事，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可是又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线在牵引。他其实不愿去知道这些事所汇聚成的答案，他不过是害怕，那八年，没有一刻是真的，可现在。
墨一拍拍洛基的背，说：“放我下来。”最起码，还能相信你的保护和担心，是真的。
“清醒了？”
洛基用翅膀切开一个扑上来的“爬虫”，说道。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躲，都飞了多少圈，实在不行就把小黑放出来。”
小黑是一只鹰，s九级契约兽。
洛基笑了笑，召出风刃将地面清理出一个圆弧，然后俯身而下，黑色的羽毛根根散开消失，一只巨大的黑色雄性展翅而现，发出尖锐的鸣叫。洛基吧墨一放在圆弧里，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和枪，扔给了墨一。
“十二颗子弹，看着数着来用，她们的弱点是电子脑。”
墨一点点头，风刃四散，洛基赤手空拳，却似重型炮弹一般撞入了“爬虫”群里，他的格斗是一等一的强，可惜墨一始终无法学会一点。
黑鹰释放出风刃护着墨一和主人，可惜实验室狭窄，力道与方向都必须控制恰当，不然这地反要是倒塌，就不是只对付爬虫那么简单了。
墨一单手持枪反手握着匕首挡在腕下，标准的防御姿势，他的枪法也是弹无虚发，运用得得心应手。
“爬虫”成群，杀不尽。
墨一不敢松懈，却忘了那个始终站在仪表盘前的孩子。
“亚亚……”
黑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少年敏捷的身影，小孩喃喃低语，初生的本能渐渐被无数的记忆取代，意识回归，满心满意，都是夺取了爸爸疼爱的罪魁祸首！
“亚亚……”
“亚亚……”
“亚亚……”
……
电子脑下达着孩子的意识命令，原本趴伏在地面无表情的女孩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悲伤的，愤怒的，开心的，仇恨的，担忧的，嫉妒的，轻声唤着这两个字。
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实验室里，像是催眠曲一样，令墨一身体一僵，生出一股暴躁！
不要叫了！！！
石头静湖，将尘封已久的记忆解了锁，还差一点，就要破蛹而出。
“意识归巢，新生的感觉如何，女娲。”
群声刹时静止，似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孩子扭头看向洛基，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才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欣喜：“……你……啊……和爸爸有关系的人……爸爸的朋友么？！”可不一会后又戒备起来，很是生气，“不，不！你出现过，在家毁的那天……你出现过……”
“记忆不错，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你游离在这些电子脑里，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呢。”
“这么……多年……”孩子重复低述着，有些茫然，“很多年……了么？”
“啊，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洛基说着，扫了眼身旁的“爬虫”，大半脸上已经恢复了无神无情，还差一点，“不过我记得你的身体，你爸爸说的，要给你一具最漂亮的身体，可是现在看来，已经被毁掉了……”
身体？
最漂亮的……身体……
孩子顺着洛基的视线看去，入眼的只有骨肉分离的残骸，唯独那张空白的脸，还相对完好。
那张脸……
本是爸爸给自己的最后一道礼物，他说，女孩子，一定要有漂亮的脸蛋，这样才能让爸爸每一天都能看着，心情愉悦。
可是……
亚亚……
亚亚却说……
[这是人身，女娲的意识进入后会出现回巢，如果她的意识不能随意游走，那么新造出来的机械女就不能使用了。]
清冷的声音说着最精准的建议。
墨一再一次看着那张空白的脸，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句近乎残忍的话。
模糊的身影，相似的环境构造。
那具漂亮的身体，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
“可你却阻止了爸爸……爸爸总是听你的话……亚亚。”
嫉妒，愤怒，仇恨。
“爬虫”再无一丝一毫的情绪，而孩子发出了震耳的吼叫，直直冲墨一袭去！！！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狰狞了稚气的脸蛋，孩子似恶鬼般冲了过来，却被洛基一击格挡，黑鹰化作巨大的羽翼，唤出无数风刃将女娲逼离了墨一，洛基紧追而上，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撞在墙壁上一阵烟尘。*oss和*oss对上了手，墨一这小喽啰却要对上一堆小喽啰，没了黑鹰的保护，墨一看着成群扑来连绵一片的黑影，心里恶狠狠的咒骂，躲不过只能护头蹲下，等待剧痛袭来。
“砰”！
突然一声巨响，几道紫电击落了一地的漆黑焦炭，一时恶臭冲鼻，墨一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仿造成玻璃罐的电梯被击的粉碎，天护板上一个大洞，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墨一跟前。
“师……兄……”
墨一愣愣的看着这天降的师兄，也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竟是想扑上去好好哭诉一番。
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被折磨的够呛。
可等修尓走近，他又皱了眉，在这四处墙壁的实验室里，无法完全施展能力变成了弱点。修尓身上的迷彩狩猎服被划破多出，大大小小的伤痕虽说不严重，但却让墨一有些担心了。
“还好？”
修尓金色的眸子环视了一圈，复又看向墨一，打量着。
墨一苦笑一声，道：“这话该问问你自己吧。”
挑眉，修尓不觉得身上的伤痕有多严重，地方狭小，总有避不开的碎石利爪。
另一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墨一猛地扭头，就看到孩子的脸，骤然在自己面前放大！
“什……”
“躲开！”
一把推开墨一，刹时间电光石闪，烟尘弥漫！
墨一呛着气焦急的爬起，下意识的去寻着洛基的身影，女娲脱身袭来，那么洛基……好不容易尘土渐落，只见洛基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爬虫”缠住，墨一稍稍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修尓，连忙转头看去，谁知这一看心脏便狠狠的抽搐，从身体深处涌起的冰冷令他给予窒息！！！
怎么……可能……
血，属于修尓的血，顺着墙壁，流落在地，刺得墨一的眼睛生疼，只觉得莫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动弹不得。
电流以肉眼可察的状态在女娲身上流窜，却起不到一点作用，纤细的手并拢成刃，生生穿透了修尓的左胸，只差一点，就是心脏的位置。
“哧啦”！
女娲抽出了手，连带着黏稠的血。她看着修尓疼得冒出了阵阵冷汗，跌在地上急速的喘息着。手上的血很是诱人，她伸出舌头仔细的舔舐着，露出狰狞的笑。
“你是之前帮了亚亚的……真是不知好歹，我可是最讨厌亚亚的，包括和他相关的人。”孩子举起了手，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该死的原因，“当然，爸爸不算……”
“不要！”
手起手落，墨一瞪大了眼，哽在喉咙里的声音强行逼出，身体终于有了动作，他冲上去想阻止，却被女娲一把掐住了喉咙，尖利的指甲刺入了皮肉！墨一挣扎着却被举在半空，呼吸急促翻起了白眼！
“咳咳……放开……”
“真难得，亚亚也有在乎的人么？”
[亚亚也有在乎的人？带给爸爸看看吧……]
白色的研究袍，温柔的声音，男人模糊的面容，闪现在眼前。
[亚亚不需要在意那些，只要告诉爸爸准确的数据就好了……]
白色的桌子白色的墙壁，一切都是干净的白。
[是么，那这具身体只能毁掉了，伤脑筋，要怎么给小娲解释呢？]
无奈又烦恼，却没有一丝的犹豫。
[亚亚……]
[亚亚……]
[亚亚……]
声音不如之前的令人暴躁，柔和的安抚的，听在耳里却又有些畏惧。
[亚亚，该醒来了。]
画面一转，尽是和洛基八年来的争吵笑闹，平凡的家，平凡的人，而后三年独守，遇到了修尓……
细碎的片段像是放电影一般从眼前掠过，脖间将气管压迫闭合的手，冰凉而带着熟悉的味道，却又少了点什么，到底是谁呢？
白光一闪，却见黑发红眸的男孩怀抱着血染的小小身体，是个女孩，白皙的脖子上有着分明的指痕淤青，力道之大竟将她的颈骨这段，小脑袋无力的垂在男孩的臂上，双眼阖起，面色青紫，呼吸中断，死亡的表现。
死……
“死吧，亚亚，和诺诺一样……死吧……”
诺诺？
不……
不要……不要——！！！
无力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抬起，死力抓住了孩子纤细的手腕，猛地伸直将她扯里自己，指甲划破血肉染红了手！
“什么？！”
睁开束缚，女娲显然没想到墨一还有力气反抗。
少年摇晃着剧烈咳嗽，手贴在心脏一处弯腰蜷缩，微弱的银白光芒从指间散发而出，渐渐强烈，耀眼至极！
孩子被光芒炫晕了眼，躬身遮挡，直待光芒散去，银白色的铁链布满了整个实验室，困锁住了“爬虫”的四肢，任凭挣扎也无法逃离，一如白色的牢笼。
“吼！”
脆声低吼，女娲循声看去，见一只浑身漂亮白皮毛的豹子，甩着细长的尾巴，以守护者的姿态站立在墨一身前，红眸冰冷，竖瞳威赫，却在主人扶着墙站起时眯起了眼，蹭着他的腰温顺得像只家养大猫。
契约兽，白豹。
“嗷呜！”
白豹将尾巴勾住墨一的小腿，看着他低头不语，疑惑了一会又松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修尓身前，俯身亲吻上他重伤的胸膛，聚起星星点点的如落雪似的光芒，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治疗系的契约兽，呵，亚亚，你真是任何时候都能给我惊喜。”女娲嗤笑，看向墨一，忽然神色一凛，挥手张掌，挡去凌冽的一击！
那黑发后的红眸空洞洞的，可嘴角却笑容灿烂，如雕刻好的瓷娃娃，无论动作如何凶狠都不会变化。
孩子睁大了眼睛，躲闪着勾起一抹冷笑。
“竟然把你弄醒了，诺亚……”
一击击空。
墨一脚尖压地，直直撞向女娲的利爪，在逼近之时躲开了要害，任她穿透了肩膀，借此直逼得女娲后退，双手齐上，扣锁住她的手腕生生扯出肩膀将其压制在墙上！！！
“又输了，”腕骨被捏碎了，可同样的少年的手指也因猛烈的撞击而血肉模糊，女娲被少年凌冽的杀气压迫得肺部变形，却还是磕磕巴巴的说着，“我有时候……在想……爸爸要我杀了那个讨厌鬼……是不是就想逼你出来？”
诺亚。
真可惜，无论哪次，都无法得到哪怕一字的回答。
少年张大了嘴，撕咬上孩子的脖颈，大动脉被牙齿割破，鲜血汹涌而出！被青紫淤痕覆盖的喉咙上下移动，一股一股的，本能般狼吞虎咽着鲜红的血，无法停止！
“墨一！！！”
被白豹只好伤口的修尓从休克中强制清醒，他来不及惊讶这头契约兽，就被墨一惊得跳起，伸手架住他的肩膀，将墨一脱离了“食物”！
“冷静点！”
没了食物的少年狂躁的挣扎着，喉咙间声声沙哑的嘶吼，仿佛饿极的野兽，只要能填充饥渴的食物！
修尓大力扣住他，看着他肩上的伤皱紧了眉！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洛基！
这个男人……是父亲桌前那张照片里的……
“真是乱来，逮什么吃什么，都不看看那东西能不能吃么？！！！”气急败坏，洛基看着濒死的孩子，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在墨一嘴里，下一瞬就感觉到了血液流失的难受。
修尓警觉地看着洛基喂食的动作，直到怀里的人儿渐渐消停下来，眼睛一闭，软了身子倒在自己胸前，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
“血液狂躁。”洛基简言简语，又从修尓腰间摸出了取血蜘蛛，按在女娲脖子上，取了满满一罐。
孩子笑着，问他：“何必阻止他。”
“我可不想我辛苦养大的孩子被你的血污染。”洛基冷冷的说着，扭头看他盘腿坐在地上将墨一楼在胸前，白豹前腿支在他膝盖上，为主人疗着伤，可似乎不太见效。
“你是爸爸的敌人，却养着敌人的孩子。”
“你已经死了，安静点去见上帝吧。”
指间匕首狠狠插下，自女娲头顶百会穴贯穿，真正将这啰嗦的实验体送去了地狱。
松开手，洛基走到修尓跟前：“如果你不想这个臭小子被带到科学院，劝你该说的说该闭嘴的闭嘴。”
修尓看着他，对上暗红的眼眸，直觉和怀里的人很像，却没那么深沉。
洛基看了眼白豹，唤出了黑鹰，风刃横扫，墙体崩塌！
做完这最后一道步骤，他便抓住了黑鹰的脚，让他将自己带离。
身下碎石断钢，隐约见白豹发出吼叫，白色的屏障包裹起了他们。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对不起了，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