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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綮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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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寒离开邛崃派时,同谁都没有告别,骑上马,昼夜兼程地赶回灌县。她感觉到毒素在体内蔓延着,五脏六腑都痛不可言。她伏在马背上,一刻都不敢停下来。顺着手臂血管脉络,黑色的毒已经快要扩散至全身了。甚至连她的手背血管都显出些黑色来。阿寒趴在马背上,任卷挟料峭春寒的风将她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她咬紧了嘴唇,目光平静,神色却越发冷静决绝。

    她骑马赶到山里小溪边上,四下看看,一个人都没有。天尚未亮,启明星在东边闪烁着,山中寒气入骨。阿寒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衫,将溪中冰冷的水往身上泼着。

    黑色的纹路从手腕脚踝往上沿着血管攀爬,衬着白皙皎洁的皮肤,恰似开出死亡的花朵,已然包围住她胸前小巧的两团柔软,眼看就要伸展到她的心口去了。水从皮肤上滚下,恰似鲛人流泪所化的珍珠。阿寒叹口气,将整个人都浸在冰冷的水里,长发在水面飘荡。

    寒气入骨,她却并不觉得冷。心早就冷了,也不会怕这般的溪水。阿寒伸手到药囊中,将里面所有的药都掏出来,掬起身前溪水,仰头吞进去。她露出痛苦的神情,不一会儿,全身的黑色纹路便消失殆尽,肌肤胜雪,举世无双。

    阿寒凄惨地笑了笑。她的这些药,可以暂时压抑毒性,但是一旦毒素爆发,她的血管就会爆裂,血流如注,苦不堪言。她爬上岸,捡起衣服穿上,又理了理头发,从袖中掏出胭脂,细细敷在脸上,眼泪突然落下来,弄花了脸上胭脂;她连忙用溪水把脂粉洗去,又重新敷了起来……

    天亮了。云子风从栖身的客店里出来,在街边买了张葱油饼叼在嘴里,在街上假装漫不经心地转了起来。因为云子风年幼,灌县中的人大多还不认得他,所以也没有人起疑。云子风便逢着人多之处就挤过去凑热闹,他嘴甜,一口一个大哥大爷的,哄得那帮嚼舌根的闲人心里高兴,他打听着邛崃派的事情,那些人也就乐意讲给他听。

    这些县上的人把断层崖和邛崃派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番,说是什么断层崖的大弟子陈若合本来好好的,被女鬼附了身,成了扫把星,得罪了凌王爷的衙内,逃到邛崃派,又连累了邛崃派。云子风听得多了,也没有了主意。他觉得陈若合人还不错,怎么在这些人的口中,就如此不堪了?正在想着,见街上一阵骚乱,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喊着:“不好啦,又死人了!”

    聚在一起胡说八道的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都拥挤着跑去看热闹,连云子风都好奇地跟着那些人过去了。这回命案是发生在一条窄巷里,说是个商人被人给谋害了。

    死的是个南方过来贩布的客商,三十来岁,因为小挣了一笔钱,晚上喝多了酒,绕来绕去找不到客栈,后来被人发现尸体在一条暗巷里,身上被人少说也砍了一百来刀,血都流干了。

    短短几日之内,灌县便发生了两起命案,弄得人心惶惶。云子风见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想着陈若合嘱咐他去铁匠铺取那把剑,便往铁匠铺走去。就算三师兄现在还在牢里蹲着,那把剑好歹也是寒娘子的一片心意。

    云子风到底是年纪小,还在琢磨着三师兄和寒娘子成婚的事情。他却不知道,寒娘子剩下的日子可是不多了。那把剑,恐怕是寒娘子给他三师兄所能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肖希直再去凌府寻凌苏卢的时候,脸上竟然仍带着笑意。凌苏卢心想这厮心理素质真不错,自己的地盘治安差成这样子了还能笑出来。

    “这死去的商人身上带的银钱都在,不像是谋财害命,他一个人跑到这几千里远的灌县,说是仇家追杀,也说不过去。真怪。”肖希直喝着茶,直摇头,“先前死的那李娘子,现在又死这商人。俩人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仵作看了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倒说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杀。”

    “怎么说?”

    “伤口为剑所致,持剑之人惯用右手,伤口长而浅,通常一招便中要害。说明他力气不大,出手却很快,让人连防备的时候都没有。”

    凌苏卢饮了口茶,沉默半晌,忽然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对着肖希直说:“希直胸,不瞒你说,本公子倒是无端地便怀疑一人是凶手。因怀疑太过无端,写在你手心,天知地知,你知本公子知就罢了。”

    肖希直微笑得有些勉强:“甚巧,在下也恰好无端怀疑这样一人,索性在下亦写在你手心。”

    两个人在对方手心写下那人名字,都抬头望着对方,也不知是惊愕还是难以置信,一时无语。

    黄昏时,县衙监牢前来了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妇人,提着个篮子,说是其中关押的一名叫云子义的犯人从前对她有恩,要给他送饭。那娘子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对着狱卒连连说“大哥可怜则个”,还把些散碎银子塞到那狱卒手里。狱卒心软,见这娘子也是挺懂事的样子,就带着她去见云子义,把云子义牢门打开,却不料被那娘子将个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掷,顿时便瘫软倒地,失去了知觉。

    云子义听得牢门前的这骚乱,走过来一看,见阿寒正将一个不省人事的牢头踢到一边,又惊又喜。

    “阿寒,你可是过来救我的?”

    阿寒却将云子义推到牢房中,抵在墙上:“侬不能带你出去。你再在此处委屈几日,他们便会放你出去,可是你若逃出去,被抓到就是死罪。”

    阿寒说了谎。她并不知道云子义还要被关多久,但她是有私心的。她希望自己死了,云子义也能在黄泉路上陪她,可是她又万万无法亲自动手杀了云子义……

    想到这里,阿寒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她凑上前吻住云子义,唇舌交迭间,云子义感觉她将一个药丸以口渡给了他。他着急想吐出来,却被阿寒用舌头堵着,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等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云子义一边喘息着一边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阿寒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他。云子义这才发现,阿寒好像是特意打扮过了,衣服换了新的,头发柔顺地披了下去,脸上点了胭脂,那双眼睛深邃而多情,似是能说话一般。几日未见,阿寒虽然有些消瘦,却是更美了,仿佛被风一吹便消散无踪的美,让云子义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中,生怕她会这样就消失在空气中,再也不会出现。

    “侬今晚便是你的……”阿寒凑在云子义耳边说,又用芊芊葱指去解云子义的牢服,“只怕再无明日,也要学那昙花,只绽开一夜便好。”说着,眼泪却又流了下来,滴在牢房的地板上。

    只要一夜。一夜过后,阴阳相隔,走过奈何桥,怕是连你的名字都会忘记。

    云子义怔怔看着阿寒,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一阵热流从下腹蹿上,浑身都燥热了起来,额上也渗出微微的汗珠,叫嚣着亟欲解放。阿寒竟然方才是喂了他春、药。可是她为何又要如此做?云子义想不到,也不愿去想。他什么都想不到,脑中只剩下阿寒,抱着他的阿寒,柔软的躯体,散发的好闻的气味……云子义低下头,阿寒就偎在他的身前,胸前的柔软弄得他心里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她的脸颊上绽出来美丽的粉红,是再上好的胭脂也无法模拟出来的。阿寒一定也是吃了那种药的。

    他来不及问阿寒为什么要在此时过来,也来不及问她为何要行这种事,更来不及问阿寒明明是在笑着的,为什么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落下来。

    他只知道,这个娘子是爱着他的,他也爱她。他们之间的身份没有差别,所谓祭国、邛崃派,都被甩到了九霄云外。只要如此便够了,只有这一夜也足够了,在这个黑暗潮湿的牢房里,他们也是相互爱着对方的。

    云子义觉得全身的血都向着下腹涌去,等待着纾解。他嘶哑地唤着她的名字:“阿寒……阿寒,蔡綮琀!”便主动垂首去吻阿寒的嘴唇,又伸手去解阿寒的衣带。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药性太烈,他只是顺应着本能,其余种种,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阿寒主动解开衣带,将挂在肩膀上的衣物往身后一抛,衣衫滑落,只余少女的雪肩美背,还有胸前挺立的柔软,在料峭春寒和肮脏的牢房中绽放着,映在云子义的眼中,如同白玉一般洁白无瑕,染了些情、欲的味道。云子义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喜而懵懂。他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上,抬头看着阿寒,阿寒在他的头上微笑着,眼泪依然从眼眶中不断落下,滴在云子义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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