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非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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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华城主峰下千年风雪不断,晶莹漫天飞舞。

    寒门收到残莲飞鸽传书后连夜快马加鞭赶到西华,却不料因这漫天连地苍茫而被迫止步不前,无奈之下唯传书西华,派人来接。

    一路上前来迎接寒门的绀难温言与寒门有说有笑,唯独残莲,始终抱剑默默尾随于后。

    多年来残莲冷脸不善言辞众人早已习惯,不过今日,他视线却始终缠绕在寒门身上,细致观察着他,几乎片刻不离。

    半个时辰后,寒门终耐不住残莲过于专注的视线,忍不住折回身来,抬手欲搭上残莲肩头说笑,却被后者闪身避开。

    “哈哈,我这位师弟。锎”

    绀难见状怕寒门尴尬,连忙上前打圆场“他呀,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能近他身的,向来也只有师父了,寒兄莫怪,莫怪。”

    “怎么会怪呢。”寒门跟着爽朗一笑“在山下时多是残莲兄弟飞鸽传书往来,我们情谊,堪比这西华千年不灭飞雪呀。”

    “自然自然。”绀难圆滑额首,抬头又望了望天色“西华外界平原看似地区平坦,实际多有雪窟,我们还是趁着天亮赶快行路,否则夜路不好走,怕是要在雪中过夜。”

    “绀难兄所言有理,一切但听绀兄安排。”

    “你变了。”

    一行人谈笑风生正要再度举步时,寒门但听身后残莲不轻不重一声,似讽刺,又仿佛叹息。不禁疑惑回过头去“什么?”

    “三年前的寒门忠厚老实,而三年时光过去,武林各派之间应酬打磨,你圆滑玲珑已经不是当年那令我看好的兄弟。”

    “这……”寒门蹙眉“残莲兄弟这是何意?”

    绀难在一旁听出残莲话锋不对,当下示意向残莲使眼色“残莲!”

    后者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对寒门沉声“我给你写的书信,信中内容与我期待的嘱咐,你都忘了罢。”

    “什么?”

    “既然你已不是当年的你,那么,前些时日残莲冒昧托付之语,还请寒门盟主忘怀。”

    最后忘怀两字刚刚随风消散,残莲便抱剑轻功施展,几个起跃人影消失不见。

    旁边温言望向残莲消失方向,有些无奈“他这孤僻古怪的性子与姽婳懒惰有一拼。”

    “不过师兄,你不觉得他刚刚所言有些古怪?什么托付一类?”

    “师弟的性子怕是没人能理解。”温言摇头“走罢,我们也急着赶路。”

    “只怪我拜见城主心切,带了太多俗物负累,以至这队马车脚程慢下,否则也不至于耽误大家行程。”恢复面色的寒门回头望望身后浩荡马车队伍,有些自责叹息一声。

    “呵呵,寒门师兄哪里话,师兄不也是为了下聘……”

    “绀难。”一旁温言假咳一声“我们赶路吧。”

    后者有所觉悟,扬眉耸了耸肩“西华雪色风光虽好,但我们总不能一路走下去。”说着折身自小厮手中牵过一匹宝马一跃而上“既然俗物不能及时跟上西华,但人却是活的,寒门兄弟为何不先行上山?”言罢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掀起一片风雪而去。

    .

    绀难白马轻裘自大路先行赶回山顶,所见第一眼便是城门外一身红衣塞血,慵懒侧卧贵妃椅的姽婳。

    纵然身处冰封风雪世界中,姽婳依旧不改轻薄绸缎掩身,并且凤目微阖,似乎正在浅眠。

    他身后一众西华长老并排站着,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唯有大长老楚镇,满脸愠色却强忍着。

    “长老。”

    绀难行至城门前下马,先对楚镇抱拳一揖“寒门城主因颇喜西华美景,遂与师兄正在步行,可能会稍晚些至,大家是否先回城中歇息?”

    “是么?”

    这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此次突然拜访前来,并且护送车队之多,怕是有贵重之物不得离身。楚镇垂眸一番思量“如此,我等老身先在此恭候,待寒门盟主到来之时,再通知你们出来。”

    “岂敢。”绀难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楚镇是想亲见寒门拉拢自身关系,却故作无知做出为难孝敬之色“那岂非我等小辈不孝?还是绀难来候吧。”

    “无妨。”楚镇挥袖“去吧,并带上姽婳,否则寒门盟主到来见他这样子,岂不是我西华无礼?”

    旁侧前一刻还在假寐的姽婳闻言凤目微启,唇角微噙似笑非笑“那,晚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令人捉摸不透从命二字余音刚落,血红身影便已一跃而起,点足轻盈穿梭过人群,如红云乘风飘远。

    旁边一直默默注视姽婳的二长老见之一愣,低头附耳在楚镇身边“刚刚姽婳所用,不是失传已久轻功之首的凌云?”

    “那种妖法。”楚镇低哼一声“这小子近年来越发不像样子了,竟学些旁门左道!”

    “几位长老,绀难还要为寒门盟主准备接风晚宴,先行告辞。”

    绀难无心再听两人耳语,当下俯身一礼,告辞负手而去。

    其身后二长老颇有艳羡叹息“城主弟子个个人中龙凤,却偏偏年少性情桀骜,不适合继承大统。”

    “个个人中龙凤?”楚镇哼了一声“怕是有一个独独例外吧。”

    .

    西华山顶飞雪较之山下轻缓柔和许多,细碎银白漫天飞舞,落到半开的木窗边,卷进室内一片微凉。

    此刻楚镇口中的例外只身站在窗边,抬手接住一片莹白,捧在掌心细细的看,好半晌,雪花剔透不化。

    看来果然是寒气入体了。

    东方笑扬了扬唇角,五分苦涩五分得意,忽听门外响起细碎脚步声,当下迅速关窗,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回床上。

    人影刚刚盖好锦被一刻,木门便被推开,紧接着是小青一派恭敬清脆的声音“城主,近两日小姐明明已经醒来,可身子依旧虚弱,并且时常咳血……城主,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咳血?”后者古雅如碎玉声线微扬,隐藏两份疑惑“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最近奴婢一直按城主吩咐,只给小姐送温热膳食,衣服都不知添了多少件,可小姐依旧手脚冰凉的,简直就是……”

    “你先退下吧。”

    “是。”

    两道脚步声走到内阁之外,有一道驻足,继而远去。

    东方笑蹙眉,知道冰巳近在外阁咫尺,攥着被角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良久,依旧不闻冰巳走近的脚步声,忍了半晌终耐不住疑虑,回头去望,这一看当下险些坐起。

    “师父?”

    霜白绝尘的人影近在床头,就那么平静俯视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师父走近,怎么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的?

    “把手伸出来。”

    广袖之下,干净修长的手掌递到东方笑面前,这曾经她无数次渴望去牵的玉手如今近在咫尺,她却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师父,弟子没事。”

    “把手拿出来。”

    毋庸置疑的声音。

    “我……”

    “小青说你时长咳血,无非是体内寒气冻伤肺腑所致,此屋西窗墙角处还有一片凉气未散,这说明你有偷偷开窗,你跑到窗边去干什么。”

    “……”东方笑咬唇,不敢再对视面前剔透洞彻人心的双眸———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如此悉心,不过刚刚进屋便发现自己偷跑到窗边故意受凉。

    “笑儿,有什么事,你为何不与师父直说?”旁侧冰巳见东方笑紧咬嘴唇,一派委屈,终是无奈放软了语气“这么多年来,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合理,师父哪一件不答应?”

    “可是这次……”冰巳说到东方笑心结处,后者立即抬头,撞上冰巳温和眉眼,当下红了眼眶“总之,总之我就是!……”

    ———我只是不希望妙可怜登山缠着你而已,只要我病了,你照顾我时便无暇顾及其他……

    倔强执拗的心声盘旋在舌尖,不论如何,却都吐不出只言片语。

    毕竟这样的要求是任性,是不懂事。

    东方笑重新躺回床上,面朝墙壁语气闷哼“师父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雪景而已。”

    “只是这样?”

    “嗯,这两日一直病着,小青连房门都不让我出,屋子里又到处都是熏香火炉,我只是想透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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