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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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艺晞交心的朋友从来只有那么几个,陶文卓掰着指头是数得过来的。
其中陈玉婷因为在她的茶餐厅工作,所以是被肖艺晞提起的频率最高的一个。陶文卓为了出国的事和肖艺晞吵架以前，曾经跟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刚生下孩子的陈玉婷。当时她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瓜子脸看上去还很年轻，确实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个孩子,看在陶文卓眼里多少有些违和。
父亲做生意发财以前，陶文卓从没过过富足的生活。但他到底不像陈玉婷这种从乡下跑到城里读书打工的姑娘,认为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就该结婚生子。她年纪和肖艺晞一样,在陶文卓看来都还太小了。一段感情成熟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更何况是结婚。
而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看了看,没找到陈玉婷的丈夫刘涛。陶文卓心里也就有了底：这个丈夫做得并不合格。
那时候肖艺晞还有些愣头愣脑，却不算太迟钝，也是四下里看看找不着刘涛，便问陈玉婷，“刘涛不在吗？”
“他回去休息了。”刚当上妈妈的陈玉婷倒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笑着把孩子抱高了送到肖艺晞面前，“来来来，晞晞你抱抱看。”
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肖艺晞的疑惑也被好奇冲淡，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得老大，想要看清襁褓中的小家伙。
“好小……”她捏了捏小家伙软若无骨的小手，那么小，简直不可思议。再瞧瞧小家伙的脸，肖艺晞便慢慢笑开了：“好可爱！”她小心抱着孩子给身旁的陶文卓看，“阿卓你看！”
陶文卓赏脸地低头仔细瞧了瞧。刚出生的婴儿五官还没长开，又是怀孕期间没有注意营养，比别的孩子要瘦些，小脸皱皱巴巴，实在称不上可爱。但当着孩子妈的面是不可能直说的，陶文卓也看得出来肖艺晞是真觉得孩子可爱，所以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晞晞，我明天可不可以带宝宝一起去上班？”一旁的陈玉婷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开了口和肖艺晞商量，“刘涛的爸妈要后天才能来，家里没人带孩子，我不放心让刘涛带着。”
显然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回去店里工作的，肖艺晞傻傻抬起头来，掩不住吃惊的神情：“你明天就准备上班？不在医院多住几天吗？”
“不住了，太费钱，我身体又不是不好，没什么影响的。”陈玉婷笑了笑，答得轻描淡写。大约在她的家乡那边也没这么惯着孕妇的，她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自然就没了坐月子的概念。
不过再怎么没有坐月子的概念，也该在医院待满三天再出院。
肖艺晞脑子不好使，却也明白这点，于是求助似的看向陶文卓，想让他帮着劝劝陈玉婷。他听完陈玉婷的话其实也挑了眉，便顺着肖艺晞的意思劝了一句：“还是听医生建议比较保险。”
陈玉婷没有听他们的劝，最后还是第二天出了院。
在那之后不久，陶文卓被肖艺晞气出国，两人只偶尔邮件联系，一转眼就是近两年的时间。直到陶文卓的父亲破产，肖艺晞趁着暑假跑到美国拎着现金找他，他才再次从她口中听说陈玉婷的消息。
那会儿陶文卓穷得几乎只剩下自己，读研期间还要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和另一个中国来的学生合租地下室。那间地下室偏矮，陶文卓个子又高，在里头走动的时候都要一直弯腰低头。在肖艺晞找到他之前，他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就着白开水啃最便宜的面包，一个也能吃上两天，人当然瘦了一大圈。
肖艺晞带给他的钱他一开始不肯收，结果她突然啪嗒啪嗒掉了眼泪，可怜兮兮地问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那等你毕业回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你把钱拿着……真的是借给你的，你以后要还给我，不然我就没有钱扩张店面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语无伦次，哭得还特别委屈，直叫陶文卓看了好笑又心疼。
“好，我打欠条给你，我收。”他哪还能再拒绝，只得把她拉进怀里安慰，顺道揪着她话里的那句承诺不放，当条件似的跟她约好了，“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啊，等我回去以后就跟我结婚。”
她抽抽搭搭地点头，“嗯、嗯……”
后头的一个多月时间，肖艺晞都和陶文卓一起挤在地下室住。早上他们一起在流动厨房吃早餐，然后肖艺晞会跟着陶文卓去他打工的餐馆，中午和他一块儿吃面包。晚上伙食要好些，他们会自己买些食材回地下室做菜，偶尔也能分给室友一份。碰上休息时间，两人并排蹲在厨房吃面包的时候，肖艺晞都会零零碎碎和陶文卓说起这两年的事，谈的最多的便是陈玉婷。
“刘涛对玉婷不好……他喜欢喝酒，每次喝醉了就会打玉婷……”她说这话时皱着眉头，一脸的忧心忡忡，“玉婷每次带着小琛躲到我这里来，身上都是伤……我好怕她会被刘涛打死……”嚼碎了嘴里的面包咽下去，肖艺晞觉得口渴，又端起水瓶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水，迷茫地转头看看他，“但是刘涛每次又会求她回去，还哭，说没有玉婷他就会死。所以玉婷每次都原谅他了……我不懂。”
“可能她还是对刘涛有感情吧，而且孩子都有了，如果刘涛能改，最好还是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眼见着她手里的面包快吃完了，陶文卓又从自己的面包上撕下一半给她，“再说陈玉婷跟我们观念不同。她十九岁就结婚了，我毕业的时候跟你求婚，你还不是没答应？你也知道那个年纪不适合结婚，但是她觉得适合。”
肖艺晞想把那半面包塞回给他，没想到抬眼就被他凉凉地扫了一眼，只好又收回手，低下头颇为郁闷地小口小口咬着吃。陶文卓奖励般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打你。”
嘴里还嚼着面包，她认真地点头，说得含糊不清：“要是你打我，我就跟你离婚。”
那语气要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就好像他俩已经成了夫妻似的，让陶文卓听了忍不住又要揉她脑袋一把。
不过陶文卓读完jd回国以后，并没有真的马上和肖艺晞结婚。x市名声最响的律师事务所只有两间，其中一间是肖艺晞的母亲乔茵开的高程律师事务所，另一间则是浩天律师事务所。陶文卓打进了浩天，不急不躁地工作，先把肖艺晞借给他的钱还清了，再慢慢提高了自己的经济条件，才终于跟她结了婚。
浩天接的外地案子比较多，陶文卓经常需要出差。因此就算知道陈玉婷遭到刘涛的毒打总会跑来投奔肖艺晞，考虑到这样不会让肖艺晞太孤单，陶文卓也没有阻止。他没什么机会见陈玉婷，对她家里的事便没有多少关注，直到有天晚上，肖艺晞在睡前蹭到他身边，小声对他说：“阿卓，我觉得玉婷状态好差。她好像有点抑郁症的症状……”
陶文卓这才稍稍重视起这件事来，皱了眉将视线转向她，“抑郁症？”
小米啄鸡一般点头，肖艺晞也微微锁着眉，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我上网查过了，总觉得玉婷的情况很像。”她想了想，稍稍抱紧了他的胳膊，“她现在这样，还是跟刘涛离婚比较好……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她？这方面法律上的问题你比我懂……”
“嗯。那你找个时间约好她，我跟她谈谈，先了解一下情况。”陶文卓答应她，也由此头一回真正了解到陈玉婷家中的问题。她和他见面的前一个星期才刚被丈夫打过，捋起袖子露出胳膊，全是淤血或者青青紫紫，脸上也挂了彩。据她所说，最严重的一次她甚至被刘涛打得右手骨折，没法工作。
“先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陶文卓看了便说，“你可以选择跟他离婚，也可以不离，以故意伤害罪告他，伤情达到一定程度会判刑。”他顿了顿，还是一板一眼将自己的建议如实托出，“不过我的建议是离婚。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屡教不改，你要是告他，只会让他将来有借口报复你。”
可陈玉婷低着头咬着下唇，两条路都不想选。她就像当年执意生完孩子就要出院那样，固执得可怜。
“陶大哥，我知道你是因为晞晞才帮我，晞晞也很担心我，是我不知好歹。”她面色姜黄，在肖艺晞和陶文卓的好意面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说出这话，“但是我真的不想离，也不能告他……”两只皮肤粗糙的手攥着自己的衣摆，她缓慢地哽咽起来，“我爸妈死得早，我从小就住在姑姑姑父家里，成天像个苦力一样干活，饭也吃不饱，经常生病。刘涛他们家就在我姑姑家旁边，每次都是他偷偷把吃的分给我，我才没有饿死。后来舅舅过世前把钱都给了我，让我到城里来读书，刘涛为了我，也要跑到城里来打工，差点被他父母打断了腿。”
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摔落，陈玉婷紧紧咬着唇没有哭出声，只有鼻音浓重，瘦弱的肩膀因为克制而发着抖。
“这么多年了，只有刘涛和晞晞对我好，他们就像我家里人一样，我离不开他们。但是晞晞是要结婚的，她跟你一起，有自己的家庭。我身边就只剩下刘涛了。”她两手捂住脸，痛苦地瑟缩着肩膀，一字一句里都是隐忍，却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他也不是对我不好，就是太懒，不想出去工作……他只有喝了酒才会打我，我想给他机会，让他改……我也不想小琛没有爸爸，我已经没有爸妈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没有……”
当时陶文卓看着这个无助哭泣的女人，也不再试图开口劝她。婚姻和家庭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总有这么一群人即使痛苦也要忍受。旁人再怎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定。
自己选的路，自己要负责到底。所以一年多以后，当看到陈玉婷从五楼的阳台跳下来，陶文卓除了想到要捂住肖艺晞的眼睛，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他也给过陈玉婷建议，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可她没有。一是守着旧观念不重视心理医生的作用，二是实在支付不起治疗费用。
她会有从阳台上跳下来的这一天，陶文卓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在民警带着锁匠开了她家的门，发现刘涛竟然还浑身酒气地在卧室呼呼大睡以后，陶文卓麻木已久的恻隐之心依稀有了反应。
也不知道这个绝望的女人爬上阳台时，心里头想着还在屋子里熟睡的丈夫，是不是已经感到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否则又怎么可能在挚友的阻止声中，还能就这么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陈玉婷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唉。
但都是自己选的。
昨天突然变天，感冒了，还有一章没有码完，下午码好了就更新qaq
求小天使们不霸王……
肖艺晞交心的朋友从来只有那么几个,陶文卓掰着指头是数得过来的。
其中陈玉婷因为在她的茶餐厅工作,所以是被肖艺晞提起的频率最高的一个。陶文卓为了出国的事和肖艺晞吵架以前，曾经跟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刚生下孩子的陈玉婷。当时她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瓜子脸看上去还很年轻，确实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个孩子,看在陶文卓眼里多少有些违和。
父亲做生意发财以前，陶文卓从没过过富足的生活。但他到底不像陈玉婷这种从乡下跑到城里读书打工的姑娘,认为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就该结婚生子。她年纪和肖艺晞一样,在陶文卓看来都还太小了。一段感情成熟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更何况是结婚。
而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看了看,没找到陈玉婷的丈夫刘涛。陶文卓心里也就有了底：这个丈夫做得并不合格。
那时候肖艺晞还有些愣头愣脑，却不算太迟钝，也是四下里看看找不着刘涛，便问陈玉婷，“刘涛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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