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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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文卓收到肖艺晞发来的短信时,刚好在喝早茶。看到发件人的姓名,他手一抖,差点泼了手里端着的红茶。

    离婚一年,这是他头一次收到肖艺晞主动发来的短信。

    去年的昨天她流了产。即使已经过去一年,到了这一天陶文卓心里依然很堵。当然,他也知道对肖艺晞来说要度过这一天有多艰难。这就是离婚的时候,他没有跟肖艺晞抢儿子抚养权的原因之一。他觉得有孩子陪着她,她至少会好过些。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只要孩子在她那里,他就有理由联系她,有机会在看孩子时也看看她。

    陶文卓还是希望复婚的。

    这一年来他关注了很多离婚案,同时也在不断反省自己,分析他和肖艺晞之间的问题。他希望等他想明白了这些问题,就跟她好好谈谈。他们不是不能各退一步,更何况他们俩还有一个孩子。

    但在那之前,陶文卓必须保持冷静。他不能打草惊蛇。以他对肖艺晞的了解来看,除非是在她心结快解开的时候来一次诚恳的长谈,不然过早表现出想复婚的意愿,只会让她躲得远远的,变得更加抵触他。

    因此这一年他都很克制。

    直到收到这条短信。

    陶文卓感觉到他强压一年的那股冲动在他的大脑里咆哮。肖艺晞居然在请他帮忙?这难道不是她在慢慢开始接受他的迹象?她以前再忙都不会来找他。

    可心中的狂喜持续不到一秒,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究竟是肖艺晞突然想通了,还是她真的生了什么大病?她上星期不是刚去体检吗?难道检查出了什么问题?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最好回一条短信问问具体情况。

    于是陶文卓抛弃理智,拨通了肖艺晞的手机号码。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交代她可以把肖子卓送去他家给陈姨带着。然后他下意识地问她:“去医院看过了么?”

    刚问完,陶文卓就觉得唐突。他意识到自己终归是没有沉住气。

    所以在得到肖艺晞的回答后,陶文卓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跟她匆匆道别,懊恼地挂断了电话。

    他以为这已经足够冲动了,没想到更冲动的还在后头。

    ——他提前把公事办完,买了凌晨三点的机票回x市。

    抵达x市后,陶文卓甚至没有先回家一趟,而是掐着时间直奔肖艺晞开的茶餐厅。当他走进店里,注意力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身上。肖艺晞正站在收银台后头清点零钱。她柔顺的直长发还像从前一样被梳成了马尾,那张鹅蛋脸从侧面来看似乎消瘦了不少。她垂着眼,浓长的睫毛就好像要把那双大眼睛遮住。

    挪开视线,他环顾周围。

    陶文卓清楚地记得她那双眼睛。她和她哥哥肖铭一样,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每回跟她对视的时候,陶文卓都觉得她那黑白不怎么分明的双眼里眼波流转,醉了酒似的朦胧,搭着她娇憨的笑脸,总让他忍不住要去弹一下她的额头,以免被蛊惑。

    不巧的是,等他视线再次掠过她脸上时,她正好也在看他。

    陶文卓便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她几秒,才强行收回目光,找到了一个光线最好的位置坐下,等她过来。肖艺晞果然拿着笔朝他走过来了。她穿着一条颜色比较清新的连衣裙,很衬她白皙的肤色,加上那张脸和有点小肉的身材,整个人看上去就跟大学生似的,一点都瞧不出来已经到了奔三的年纪。

    尽力维持着保持一定距离的疏远态度,陶文卓没去看她,只低头扫着菜单。他对这间茶餐厅太熟悉了,早就能把菜单背下来,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点些什么。

    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第一次见到肖艺晞是什么时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三那年,学校首次举行“校园之星”歌唱比赛那回。其实毕业班是严禁参加这类活动的,陶文卓和他乐队的兄弟们却不肯放过这次机会,硬是报了名。初赛时他们赶着参加,也就没听到别的选手演唱。而他首次注意到肖艺晞,是在复赛的舞台上。

    她当时是穿着校服上场的。

    陶文卓看她第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只觉得这姑娘挺漂亮的,但漂亮得不算特别出众。他复而又想,没准她就是靠脸过初赛的。这年头小姑娘唱歌能有多出色?他听过身边的女孩子唱歌,要么是普普通通拿得稳音准,要么是纯粹卖萌发嗲娃娃音,要么就跟个女汉子一样吼神曲。

    但音乐一响起来,陶文卓就傻眼了。

    这妹子居然唱摇滚?

    随着伴奏响起,舞台上那个小个子的肖艺晞大开嗓子,底气十足地唱起了那首经典的《飞翔鸟》:“把世界放在胃里化成血!感觉到海洋的飘荡!冲垮了云和脑体心脏!永远没有梦的尽头!永远没有不灭幻想!”

    她唱得相当投入,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皱得紧紧的,空着的手捏成拳跟着节奏一下一下捶着空气,根本没注意到台下一众观众震惊的反应。陶文卓站在台下,一样是惊呆了。她唱的歌跟她腼腆可爱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娇小的身体里仿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舞台搭在学校足球场旁,陶文卓真有种感觉,她的声音好像都已经响彻整个学校,惊动了校外车道上飞驰而过的私家车。

    而当肖艺晞用尽全力吼到“白光闪耀,烟雾弥漫,黄沙漫天,苍日青岚”这句时,目瞪口呆的观众们里头终于爆发出震天的掌声和尖叫!

    陶文卓惊讶之余,嘴角也禁不住翘起来。他身边乐队的搭档都忍不住惨嚎,一边叫骂一边拎出各自的乐器,帮着她伴奏。

    在那之后,肖艺晞凭着这首歌成了学校里一段时间内的红人。

    偶尔经过肖艺晞的班级门口,陶文卓也会留意看看她在不在。不过他那时候对她顶多是有一定的好奇心,称不上好感。他知道她原先在她的年级其实也挺出名的:高一高二都被排在成绩最糟糕的e班,而且在e班还是个吊车尾。据说她用功的程度绝对不比a班的学霸浅,问题是她脑袋有那么点问题,再怎么努力都没法提高智商。

    有的人天生不适合读书,大概肖艺晞就是那种类型的人。

    另外,她体育也不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个形容不适合她。有一回陶文卓经过她身边,视线稍一掠过她身上的某个部位,便在脑子里给了她一个适当的形容:胸大无脑。

    太笨的姑娘没什么意思。他那时是这么想的。可惜了她一张好脸、一副好身材和好嗓子。

    而陶文卓真正和肖艺晞打交道,是在“校园之星”决赛那天。

    当时他的乐队跟另外两名选手都在后台做上场前的准备,肖艺晞也在里头。她似乎没上过这么正式的舞台,一张小脸红得像要滴血,一直紧张地捏着小拇指,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陶文卓还不经意看到她紧张得情不自禁地咬起了手指甲。

    注意到她在怯场,他好心过去想要疏导她。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肖艺晞和他班里的唐尧晨是闺蜜。唐尧晨虽然是个女生,但平时总是跟他们男生玩在一块儿,算是个挺汉子的姑娘,跟普通女生处不来。陶文卓和唐尧晨关系不错,又和肖艺晞一样进了“校园之星”决赛,私下里自然也就通过唐尧晨跟肖艺晞打过几次招呼。

    不过也只是打招呼而已,他们每次交流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就算是这样,陶文卓也认为自己应该帮着关照一下肖艺晞。

    于是他慢悠悠走上前,就像平常对唐尧晨那样,顺手勾住了肖艺晞的肩膀:“不用紧张,唱首歌而已。”

    他一米九三的个子,站到一米六的肖艺晞身边就像个巨人,手搭上她肩膀也实属随意,没别的意思。再说跟唐尧晨那样大喇喇的女生相处多了,陶文卓下意识就觉得和她合得来的肖艺晞应该也是她那种类型,便没注意这个细节。

    结果肖艺晞浑身一僵,没过一会儿就一声不响地掉起了眼泪。

    她突然哭,真是吓坏了陶文卓。刚还只是紧张呢?怎么忽然就哭了?!

    “诶你……你别哭啊?你干嘛了这是?”

    他顿时乱了手脚,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肖艺晞越哭越厉害了,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天杀的,当时后台的选手只有她一个女生,一群男生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安慰,她非但没收住哭声,还一副被饿狼围攻的山鸡似的使劲往后退,要不是后来女主持人进来稳住了场子,肖艺晞估计得哭得上不了台了。

    最后她肿着眼睛顶着哭花的妆上台,嗓子都是哑的。

    事后乐队的搭档都调侃陶文卓:“你跟人家学妹说什么了?怎么都把她吓哭了?”

    陶文卓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还击,“那我们拿冠军还少不了我的功劳,你们怎么不犒劳犒劳我?”

    第二天肖艺晞就来到他们班门口找他,怯生生地站在教室后门探脑袋,惹得一群人起哄。陶文卓那个时候还是有些窝火的,跟着肖艺晞到走廊里,原是想好好讽刺打击她一番,倒没料到她先把手里拎着的一袋蛋糕递给他,弯腰赔礼道歉了:“对不起……”

    “因为以前爸爸妈妈一直教我,如果有男性碰女生衣服遮着的地方,就是流氓。”她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解释,“但是你是晨晨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所以不敢出声。”

    她在开玩笑吧?

    “碰女生衣服遮着的地方就是流氓”,这不是小学生手册里该写的吗?她都是一个高二的女生了,难道连是不是耍流氓都分不清楚?如果不是脑子有病,就肯定是装的。

    陶文卓讽刺地一笑。这年头女生怎么一个比一个幼稚,这种傻都敢装?

    他便问她:“那你爸妈有没有教你,碰你没穿衣服的某些地方也是流氓?”

    或许是看出来他还在生气,肖艺晞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

    “对不起。”她把那袋蛋糕放到他脚边,头埋得很低,语气非常诚恳,“你有权利不原谅我,但是我知道我应该道歉的。”然后她再说了一次“对不起”,就踩着预备铃声小跑着离开了。

    陶文卓回教室以前,似乎还看到她在楼梯口摔了一跤。

    毕业之后参加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他才从唐尧晨口中得知,肖艺晞那回是真被吓傻了。她这人不是“单纯”,而是“真傻”,大脑发育慢,哪怕是高中生的年纪,待人处事的思维模式也跟小学生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虽然是蠢了点,但你也确实是冤枉她了,人家可不是装的。”唐尧晨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真脑子有问题。”她又想起点什么,眯起眼一脸的回味,“不过说真的,她人很不错,是个好妹子,不然我跟她也不会变成闺蜜。而且她做东西很好吃……诶对了,她那次跟你道歉送给你的蛋糕你吃了吗?那是她自己做的。”

    “没吃。”陶文卓对此没什么兴趣,“扔了。”

    他老早就忘了这回事。毕竟肖艺晞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也只跟她打过那么一两次交道,加上对她印象不好,他一早便把她忘了。要不是唐尧晨提起来,他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肖艺晞这么一号人。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抬起眼皮扫了眼唐尧晨。

    唐尧晨这人他还是了解的,说话从不无的放矢。她这么绕着弯提起肖艺晞,不像是随口一说,倒像是在提醒他,他当年的误会让人家小姑娘受了多大的委屈。

    “是这样,晞晞在大学城开了一间茶餐厅。”唐尧晨果然笑嘻嘻地掏出一打传单,讨好地拿手肘捅了捅他,“离你们a大挺近的,你也帮着在同学那里宣传一下呗?”她说完还不忘夸大其词地口头宣传一番,“菜啊饭啊点心啊都很好吃!连茶跟饮料都很好喝!真的!价格也很实惠!你有空可以去吃吃看,弥补当年没吃到的遗憾嘛。”

    陶文卓就这么知道了肖艺晞开的茶餐厅。

    转眼便是九年,他当年接下那打传单的时候,是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跟肖艺晞成为夫妻的。

    而跟她结婚的时候,陶文卓也是没想过他们会有离婚的一天。

    过去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好像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时至今日陶文卓才真正明白,没什么事是必然。

    就像此时此刻他坐在他前妻开的茶餐厅里,以为她来到桌前会先跟他打招呼,却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先生要吃点什么?”

    这也太荒唐了。

    陶文卓抬头看向肖艺晞,真怀疑她脑袋被驴踢了。才几天不见,她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又有些窝火。感情他辛辛苦苦赶着把公事办完赶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跑来见她,换来的就是她一句对待陌生客人似的“你要吃点什么”?而且她还喊他“先生”?他那么担心她,她就这样对他?

    陶文卓想好好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一张嘴,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一句带刺的反问:“你说身体不适,难道是脑子出了问题?”

    肖艺晞明显一愣。

    没有急着继续逼问她,陶文卓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等她的回答。他意识到自己是在等她解释。他好像还挺委屈。每到这种时候,陶文卓都懊恼得恨不得挥袖而去一走了之。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冷静自持和成熟稳重在肖艺晞面前都成了笑话:吃醋,口是心非,动不动就委屈……有时候回想起来,陶文卓都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耻。

    最该死的是不论他内心多羞耻,都控制不了凌乱的心情。

    这让他矛盾得总像在遭受凌迟。

    “爸爸!”这时肖子卓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中止了陶文卓的自我行刑。

    他看着小家伙从收银台后头跑出来,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稍微弯了腰张开双臂接住他。

    轻车熟路地把儿子抱到腿上,陶文卓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心情畅快了不少。

    还是儿子好,不糟心。

    “不是说……要下星期才回x市吗?”肖艺晞还傻傻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圆珠笔和下单本,不大确定地瞅瞅他,“你是特地提前回来的?”

    “当事人临时改了计划,s市那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陶文卓拉开肖子卓扒着他领带的小手,“顺便过来看看阿卓。”肖子卓很喜欢他的领带,每次坐在他腿上都会去使劲扯,想看看它是怎么绑的。

    肖艺晞“哦”了一声,好像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孩子却一点都不别扭,不去扒爸爸的领带了,就换作问他:“爸爸有没有带礼物?”

    “下次再给你买。”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陶文卓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肖艺晞,摆出不冷不热的神情,还是尽可能维持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去医院看过了?”

    “还没有,”顿了顿,肖艺晞像是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过了好一会儿才补充,“我哥说下星期陪我去。”

    “妈妈生病了吗?”肖子卓耳朵尖,立马抬起小脸看看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小眉头皱起来,大眼睛水汪汪,很是担心。“没有,没事。”肖艺晞赶忙安抚他,“小卓,你继续去小桌子那里画画好不好?妈妈有点悄悄话要跟爸爸说。”

    小朋友非常相信妈妈的话,一扫脸上的阴霾,恢复了精神。听说爸爸妈妈有“悄悄话”要讲,他变得非常激动,夸张地把小嘴张大,再用两只小手一把捂住,小猫似的灵敏地从爸爸腿上跳下来,噔噔瞪跑回收银台后头,探出小脑袋,露出了弯弯的眼睛:“妈妈你说吧,我不偷听!”

    陶文卓把他这一连串反应收进眼底,终是没忍住一笑。

    转眸一看,肖艺晞也咧嘴笑了。她笑起来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跟肖子卓那股机灵劲完全不同。

    她在陶文卓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隔着一张桌子呆呆打量他的脸,既像在思考,又像在观察。陶文卓被她瞧得有那么点儿不自在。要是从前……他们离婚前,她这么看他,他都会坦荡地任她看。

    可时过境迁,陶文卓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他不确定她看着他时在想些什么。是厌烦?还是恶心?他知道她手机里连他的号码都没有存。而她记性又不好,每回他打电话过来,她第一句话都是礼貌的“您好”,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会微微转变态度。

    要论“保持距离”,她不知不觉间其实比他做得更好。

    陶文卓便冷静下来,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她:“没见过我的脸吗?”

    肖艺晞到底还是肖艺晞,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弯了眼无害地一笑,倒是答得坦然,“你那么高,站起来就很难看到脸了。”

    十指交叠搁在桌面的手微微收拢了指头,陶文卓稍稍眯了眼,难得一时间拿不准她此时的态度。她已经很久没对他笑过了,尽管她说的也是实话——就他俩三十三厘米的身高差,他曾经单手把她拎起来,实在不费劲。

    但现在提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所幸肖艺晞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图,她略显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稍微想了想,便小声对他说:“其实是这样……我跟你说,你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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