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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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注视着不远处紫色的背影,竹林间歪歪斜斜的阳光,让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无名谷谷主,尚初,大抵也只有江南的世外桃源之处,才能养成这般人物。天气早不复初来乍到时的清凉,在外面站久了,东方黎鬓角难免冒出些细汗。

    “过来坐吧。”尚初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头也不回地道。

    东方黎迈开脚步,穿过一片片竹叶,绕开一条条花枝,来到尚初面前,笑道:“不想尚谷主还精通于音律。”

    “精通不敢当,聊以自慰罢了。”尚初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的划了一圈,流淌出一串叮叮咚咚的溪水声。

    在古代真是要多闲有多闲,除了看书,练武,处理日常事务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弹弹琴之类的,自己都快养成大家闺秀了。

    再无聊了,就和已经能下地的东方黎东拉西扯,两人的关系倒因此亲近了不少。

    东方黎似乎对尚初手中的这把琴颇为感兴趣,凑上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抚琴的手上,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他半昏半醒间,那双手的触感却清晰地难以忘怀。。

    “这是什么琴,有十三根弦?”

    “瑶筝十三弦,不知道?”尚初斜睨了东方黎一眼,语气不太好。

    “哦”,东方黎上挑着唇角,笑容不变,顺势坐下,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尚初的话:“中原的东西,我知道的还真不多。北地那边乐器稀少,不过我倒觉得胡琴就挺好听。”

    说着,东方黎竟来了兴致,一手在石桌上扣着拍子,唱了几句。声音低沉中略有磁性的沙哑,节奏不快不慢,别有一番西域的味道。

    他唱的是胡语,尚初一个字也不懂,似是首民歌小调。但光是侧耳听着,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卷隽永的长河落日之景。

    东方黎生的也是少数民族的样子,鼻梁高挺,唇角的形状有些锐利。眉目深邃,眼睛的颜色是一层一层深下去的,黑色中带着点墨蓝。含笑时略带些许不羁,掩盖了眉心处不散的煞气。

    作为主角之一,东方黎揭下面具后的相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好,俊美无俦,和白朗的清秀可爱倒也般配。

    白朗后来去冥天教里,是东方黎自报身份,才敢相认。

    话说东方黎回到塞北后,召集散布在各个分舵的亲信,重整冥天教。他在教内本就威信颇高,善于收买人心。前任教主之死乃是事发突然,才令那帮教众自乱阵脚,否则东方黎也不会被徐凉挟持。

    东方黎行事果决,兼带着不择手段,不出数月,教内上下人心一片归附。旦不服者,基本上都被送去了轮回殿。

    待冥天教形式趋于稳定,东方黎一挥手,把自己以前身边那群侍妾都打发了,换上了些美貌清雅的男子。教主有这爱好,手下的人也见风使舵,到处搜罗美人,要不说这魔教之名哪来的呢!

    白朗少年心性,喜爱四处游山玩水,游历到塞北时,便被东方黎一个手下“顺手”带了回去。

    “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好听,”尚初叹道:“想必西域的风景也很美。”

    “得空我可以带子初去关外看看,那里的风光绝对不同于江南。”东方黎毫不迟疑的接口道。

    两人相熟后,便改了“在下”,“谷主”,之类的称呼。而“子初“,怎么说呢.....相当于这个身体原主的小名。

    至于东方黎的身份,也早说开了。无名谷自有情报来源,否则也不能自风雨飘摇的江湖中独立这么多年。

    不说穿越来的尚初,便是那个原主,把东方黎带回来后,也着手将这个陌生人的身世背景查得一清二楚。

    “好,”尚初一口答应下来。白朗和东方黎的很多纠缠都发生在冥天教内,为了完成任务,他势必要想办法跟着去。如今东方黎主动提议,尚初自乐得顺水推舟。

    东方黎听闻,眼前一亮,那眼底的幽蓝熠熠生辉,他对尚初郑重的点点头,逐字逐句道:“你我说定了,到时子初可莫要忘了今日之约。”

    他不能在中原就留,西域与江南相隔千山万水,今日一别,若不得了尚初的约定,还不知再见会是何日。

    “自然。”尚初接口道。

    东方黎心下大定,旋即又暗道,若子初不愿去塞北,他到时给冥天教找个可以掌事的人,再来江南寻他又何妨?是了,子初极少外出,自己来到无名谷还怕见不到想见的人么!

    这一想通之后,东方黎心中豁然开阔,欣喜之下,不觉抬起放在石桌边缘的手,向前移了些许,又在半空中一微微顿,转而不着痕迹的变了个方向,落到自己的肩膀上。

    “子初这不仅有满园的竹子,还种了这么多桃花。”东方黎自肩头摘下几片粉嫩的花瓣:“花什么的,塞北可难得一见。”

    尚初看着东方黎手指尖的那几片花瓣,眼带笑意:“你手上这花不仅好看,还好吃,要不要尝尝?”

    尚初开个玩笑而已,不想东方黎听了,还真拿起一片来,往嘴里放。

    “别,”尚初收起捉弄的心思,赶忙出声道。

    东方黎停下来,疑惑的看了尚初一眼。

    尚初在心里默默扶额,他现在都怀疑东方黎是不是被穿了,怎的总一副智商不够用的样子?说好的个性多疑,手段狠辣呢?

    好吧,那是五六年之后的东方黎,尚初早该认识到,但是,他如今实在看不出,东方黎有往既定方向发展的趋势啊!

    轻轻叹了口气,尚初起身,用袖子将东方黎手心中的软红拨落到地上:“我开玩笑的,这花有毒。看看还可以,但千万不可食用。下一任的冥天教教主,怎可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东方黎这样尚初不放心啊!日后东方黎要面对的危险多的去了,万一哪一次弄不好,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看来....自己还是多关注他一下为好。

    还以为只要保护好白朗就行,是他太理想化了么?

    “有毒?”东方黎讶然道。

    “恩,不仅花有毒,它的叶子,枝茎,甚至整个植株都有毒。燃烧起的烟有毒,即使它枯萎了,毒性依旧不会消散。”尚初觉得,自己越来越唠叨了。

    “这花叫什么名字?”东方黎奇道。来中原一趟他可算长了见识,想不到这看似锦绣的缤纷,竟都是碰不得的。

    “夹竹桃,所以种在竹林间最合适。”

    可远观,误采撷,勿食,勿饮。

    “东方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东方黎已经赖在无名谷好几个月了,尚初不好往外赶他,只在心里腹诽着,这家伙不会是忘了自己还要回去接任教主吧?

    今日东方黎提及塞外,尚初便知道他动了离去之心。他收身坐了回去,整好以暇的等着对方开口。

    “子初...”东方黎不笑了,他顿了顿,皱起眉头肃容道:“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

    “我当拿回教主令,重新整顿冥天教。”东方黎声音低了几分,目光幽深,定定的望向尚初。

    像东方黎这种聪明人,自然不会把“教主令”贴身携带,也不能交予他人之手。所以东方黎早在来杭州之时,便把“教主令”藏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待找到解决“连星”之毒的法子,再将其取回。

    尚初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有种自己的一切就被对方纳入眼中,收入心底的错觉。他动作轻微的侧了侧身子,避开东方黎意味不明的视线。

    “本当如此。”

    东方黎在无名谷逗留的时日不短了,再不走,尚初要忍不住动手赶人了。越早完成剧情,可以越早回去。

    东方黎垂下眼睛:“我要走了,不如子初抚琴一曲相赠?”

    尚初摇头,在东方黎失落的神色中,兀自将琴收到一旁:“徐凉一直在找你,远了不说,就是在中原,烟楼的杀手也不会放你生路。你如今势单力薄,冒然出谷怕是不妥。”

    难得尚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不待东方黎反驳,接着道了句:“我随你走一趟吧。”

    这才是重点,尚初知道东方黎取回教主令的过程并不顺利。那波烟楼杀手没在东方黎身上找到教主令,把任务转交到雨楼。

    雨楼经过几个月的寻找,将可能藏有教主令的几个地方报给徐凉。徐凉一听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带着一批手下南下来到杭州附近,正巧与离开无名谷的东方黎狭路相逢。

    东方黎武功在江湖上只能算一流高手,还达不到日后的顶尖高手。小说中描写东方黎武学上造诣极高,堪称天下第一。但不是现在。

    还是那句话,放东方黎一人离开,尚初不放心。本来尚初还曾考虑过是否把白朗叫过来,让他好好培养下和东方黎的感情。

    结果得到的消息是,白朗为东方黎移毒后立刻被带回了洗碧剑庄,前几日刚恢复过来。洗碧剑庄远在蜀中,纵使白朗快马加鞭,等他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无名谷,不是从不理会江湖中的事么?”东方黎的目光,移向从竹林中探出的那几株夹竹桃的花枝。

    “这不是江湖事,”尚初侧首想了想,不疾不徐道:“是私事,何况白朗求我救你一命,起码要让他见到活着的东方黎才行。”

    尚初这两三个月来,对东方黎几乎是耳提面命了。只差送东方黎一画卷,上书“白朗”二字。

    结果收效甚微,对方每次的反应都不咸不淡,好歹人家白朗还救过你东方黎的命呢!不愧是个薄情寡义的主角。

    好在,这次东方黎终于有反应了。他转过头来,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紧紧盯着尚初,脸色晦涩难辨。

    他渴望从尚初的眼底找到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尚初的眼神依旧清亮坦荡。

    白朗,又是白朗!白朗到底有哪里好?值得子初对他念念不忘!救命之恩,竟无法抵消东方黎对白朗的厌恶。

    四周寂静下来,夹竹桃“啪嗒,啪嗒”落在土中的声音,便尤为清晰,隐隐含着一两声清脆的鸟啼。

    半晌,东方黎的神色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如果子初不介意,陪我临安一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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