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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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表哥没有说话。
我猜测地说：“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从小到大关系就不错,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你当年喜欢周明明吧？因为她喜欢我，所以你告诉她我和谷洋的关系。”
他往前走了半步，又停滞不前，“我……”
我等他说话,可等半天也没有下文，于是继续说：“我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谷洋的关系的？”
表哥闷声说,“你那时候出门的频率比以前高,我好奇,就偷偷跟上去过一回，发现你是去见那个老师。”
我们面对面站在路灯下,广播音乐欢乐祥和围绕住我们。
孩子们的笑声从身边经过，像在另个世界，他们正在玩沙炮，一大把用力掷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
我把双手插进口袋里，“站着多累，我们去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话吧。”
表哥心虚，都不敢靠着我坐。
我慢慢地回忆：“当年我刚回国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欢迎我的人；我被宁馨接去治病时，你每周给我写一封信，我全都留着，带回来，现在也还放在家里；宝宝出生的时候，你把他的胎发送我一缕祝我好运；我刚开始演戏那会儿住地下室，你发现以后骂了我一顿，帮我重新租了一间公寓，付掉半年房租……这些我都记得。”
表哥默不作声，手上捏着一张纸币，被揉的不成样子，几乎被揉碎。
“我还记得初二那年，大家去爬山，我的自行车车锁钥匙弄丢，没人帮我，那天太阳那么辣，是你陪我一起扛车走了二里路，才把车弄回去，车油把衣服弄脏了洗不掉，你还被舅妈骂了一顿。”
表哥哽咽着说：“是我对不起你。”
“因为你点燃了导火索差点毁了我，所以后来才加倍的对我好，所以你以前厌恶同/性/恋，后来却支持我谈恋爱，不管对方性别如何，还在舅舅面前给我打掩护，所以你总是催促我找个好人，希望我幸福。”
我偏头看他，一个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却满面软弱快要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我才该哭呢，你却先哭起来了，都是当爸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
表哥憋红脸，想说什么，突然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狼狈极了，抹了把脸，“你要和我绝交我也认了……对不起，我欠你那么多，还问你借钱。”
“大过年的哭成这样，晦气不啊？”我嫌弃他。
“我控制不住，我对不起你，我真对不起你。”他越哭越厉害，说话都快被哭腔盖住了。
“你是对不起我。”我挑眉，“怎么还哭个不停。”
“我做什么都补偿不了你。”他说，“我毁了你一辈子，你本来能有一个光明优秀的未来，应该有很好的一生，你那么努力，却被我毁了。”
我觉得脸颊湿润，仰起头，看到灯束中细细飘舞的雪花，长长叹了口，呵成一团雾，像是漫画作品中的人物对话框，“呵，你把自己的分量看的也太重了，那些人做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也无法原谅当初告密的你，可你还没有足够重要到毁了我的一辈子，说得好像我现在很可怜一样，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有房有车有爱人，有什么可怜的？我虽然不能原谅当年那些人，可我不会将责任都只推卸给别人，我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无法重新站起来。”我说，“毁掉我的十八岁的人，是我自己，是我不知羞耻地和自己的老师搞同/性/恋，才把自己给毁了。”
我自哂，“傻逼就该活的坎坷一点。”
“但是我并没有被毁掉，只要我自己不毁掉自己，就没有人能毁掉我。”
表哥还哭个不停。
我瞥他一眼，“要我借个肩膀给你吗？”
表哥哭着说：“我还是觉得……我一想到你当年那个样子就心塞，我本来只是想让周明明不喜欢你，没想到弄得人尽皆知。……我把你害的那么惨。”
我斜眼鄙夷说：“我惨？你打开你的存折看看余额数字。还可怜我？”翻白眼。
表哥：“……”
我靠过去，“要我借你钱也可以，你帮我打听一个事，打听到了，我就借钱给你。这事你比我方便。”
他擤鼻涕，一副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郑重问：“什么事？”
我说：“以前宁馨在哪读书，她的老师同学……反正是认识她过去的人，至少找到一个。”
表哥与我承诺，“好，我爸肯定知道，我一定给你问来。”
我站起来，“走，回去吧。”
表哥：“嗯。”
小时候，宁馨忽悠我，说我爸爸是英勇牺牲的解/放/军，因为任务特殊尸骨无存。
小孩好骗，我瓜到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我那时还傻逼的到处去反驳说我没爹生没娘养的小朋友，等到稍微懂事点明白这是个谎言，开始对这一切保持沉默。
初三那天早起，在家里坐不住，和白乔吃了早饭出门消失。
隔壁的张奶奶正那个大钢盆在那边晒太阳边剥莲子，她看到我，冲我们招招手。
我和白乔走过去。
张奶奶塞了一把莲子给我，“来，吃，好兆头！”
我嘿嘿笑，“谢谢张奶奶。”
“来，小宁媳妇儿也吃。”她又塞了一把到白乔手里。
白乔：“……”
我：“奶奶，我说过这不是我媳妇儿。”
张奶奶埋怨地说，“都带回家过年了，还不是你媳妇儿！我只是眼神不大好，还没老到变傻瓜呢。”
我：“……”
张奶奶又夸奖说，“你们家今年的对联写得好啊。”
我说：“啊，是他写的。”
张奶奶：“对嘛，娶媳妇儿就是要娶有本事有文化的，长的娇娇弱弱的不好养啊，现在好像很流行那种尖脸蛋，我觉得还是你媳妇儿脸方方的，看着踏实多了。就是太高大了一点，北方的吧？”
我：“……”
偏头看白乔，他正在摸下巴。被我发觉有点窘迫，“奶奶，我真的是男的。我是小宁的哥哥。”
张奶奶惊讶极了，“哎呀，哎呀，还真的是哎……我说一个女的怎么长得那么壮，原来是男的啊。真对不起了，我是看你们很要好呀。”
我问：“有那么要好？”
张奶奶说：“对啊，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都特别开朗。”
我挠挠脸颊，转头，白乔也在看我。
然后我喊，“哥！”
“乖。”他微微笑一下，眼睛里满满的阳光。我几乎以为他要伸出手，揉揉我的头毛。
到了初十那天下午。
表哥宁岚整理了一个文件夹压缩后发到我的邮箱。
文件夹里是一些用手机拍的照片，显然是他偷拍的。
有宁馨的高中录取书，还有一些照片，还是少女的宁馨，同一位看上去很慈祥和蔼的中年女人站在一起。
表哥告诉我他已经问过了，这个老太太应该就是宁馨十几岁时教导她音乐的老师，在k城，姓蓝，蓝老师，现在都还没有退休，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还在少年宫教音乐。
附带了对方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我等不住，第二天就避开其他人开车去k城。
找去这位蓝老师家。
还买了保健品作礼物。
老太太已经头发花白但梳理的十分整齐，戴一副老式眼睛，衣着得体，可依然让我觉得十分美丽，连皱纹长在她的眼角都显得优雅大方。
她没有马上放我进来，隔着门和我说话，“你是谁？”
我眼睛也不眨，“蓝老师，你好，我是白媛媛的爸爸，我想要送我女儿去你的班上。”
“哎，那你去报名就好了嘛。”蓝老师说。
“您的班不好进啊。”我说，“我以前有个阿姨，也在您那里学过琴，所以向来问问你。”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指的是谁？”
“宁馨，您还记得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开了门，把挂在胸前口袋上的眼镜取下来戴上，打量了我一下，点点头说：“我记得……我说你怎么看着眼熟……你和你阿姨长的真像。”
她倒了两杯茶，让我在客厅坐下。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阿姨。”我像是惊喜地说。
她叹气，“哪能不记得，这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也是最可惜的学生。”
“什么意思？”
她突然有点警惕说：“你到底是来送你女儿到我这念书，还是来打听八卦的？一个大男人，这么鬼鬼祟祟瞎打听干嘛？”
我：“……”
她说着，像是又记起了什么，深深皱眉，“不对，宁馨没有姐妹的，她爸爸妈妈都没有兄弟姐妹，就算后来有了，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你到底是谁？”
我挂在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僵了。
蓝老师冷哼一声，“你如果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诡秘私事，我是无可奉告的。”她站起来，“抱歉，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只得实话实说，“对不起……我、我是宁馨的儿子。”
蓝老师脸色稍霁，有种“原来如此”的意味。
我说：“我想知道我的生父是谁。”
蓝老师睥睨我：“你真是宁馨儿子？都没有宁馨一半好看。”
我：“……”
我掏出手机，翻出我和宁馨的合照，“我今年二十八，暮春的生日，您可以算算看对不对。”
蓝老师反复查证，总算是相信了，她摘下眼镜，“其实……”
我认真的听。
“其实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
蓝老师叹气：“宁馨不是那种会出去胡搞的女孩子，她被流氓占了便宜，胆子小，没敢说，后来再去告人家，已经过了时效了。那时候她本来都有了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结果因为这件事，也泡汤了，这孩子傻啊，想不开，还要去跳楼。”
我试探着问：“最后没跳？被救了？”
蓝老师摇头，“跳了，从三楼跳下去的，楼也不高。结果腿摔断了，肚子的孩子还好好的，这样一来之后，也没法堕胎，最后只好生下来。”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按时更新了啊。
双更，晚上7点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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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老师叹气：“宁馨不是那种会出去胡搞的女孩子，她被流氓占了便宜，胆子小，没敢说，后来再去告人家，已经过了时效了。那时候她本来都有了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结果因为这件事，也泡汤了，这孩子傻啊，想不开，还要去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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