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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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刚有一丝亮光突破地平线,照亮了半边天空。安静和睦的小村庄里,各个房屋里都响起了窃窃私语。

    昨晚睡得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从激动得一早就到处传播消息的人嘴里得知村里来了大人物。跑过去远远地看着村长的住处,你一嘴我一嘴地八卦着。

    小村庄里没什么新鲜事,几位血族来到这里,可是件大事,能保持在村里的年度热门话题的前三。

    几个农妇围成一团,听着昨晚出村查看动静的村民的描述,昨夜又黑又离得远,那几个村民还描述得活灵活现的。

    正巧看到村长从暂住的弟弟家走出来,大家忙叫道:“村长村长,血族大人乘的马车真的是金子做的啊?”

    “乱说,金子做马车得多沉?再好的马也拉不动!”

    村长说着,心里乱乱的。他犹豫要不要回家一趟,看看大人们有没有什么吩咐,但又怕冲撞了他们。

    胡乱打发了积极发问的村民,村长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小心探看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回自己家还这么紧张的。他先躲到马厩里盯着屋门看了好一会。

    “您好。”

    村长正模拟着和血族大人们的对话,忽然听到一个轻软柔和的少女清音。

    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素简白裙、戴着系着粉色绸带小帽的少女,她的黑色长发从帽檐下像流水般垂到了腰间,睫毛被阳光镀成了金色,抿嘴一笑,便让村长的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

    村长张着嘴,恍然间觉得眼前的美丽少女有一丝面熟,半天才想起来她昨晚是和血族大人们一起来的。

    “大、大人早上好!”

    南绯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不用叫我大人,嗯……叫我南绯薇就可以了。”

    “南小姐。”村长连忙说。

    “请问,能给一些吃的吗?”昨天路上带的面包还剩两块,但是干干的,正好看到村长躲在马厩里,南绯薇便过来问了问。

    “有的有的,厨房里有新鲜的牛奶和肉,还有面包。南小姐要吃吗?我叫厨娘给您做。另外几位大人有什么需要吗?”

    南绯薇觉得亚尔曼未必会想看到其他人,便说:“我自己做就行了,您不用过去。”

    村长残忍地被拒绝在了自己家外。

    南绯薇找到了厨房,里面有半罐新鲜牛奶,还有一筐粗麦面包。她热了奶,顺便煎了个鸡蛋,吃了顿简单舒服的早餐。

    擦干净嘴,南绯薇心想,在庄园时亚尔曼总是盯着她吃饭,不会觉得很痛苦吗?人类的食物对血族没有诱惑力吧,那么多美味在他们嘴里都变得寡淡无味,多么可怜。

    并不知道被南绯薇同情了的亚尔曼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南绯薇在马厩边和村长说了几句话后便进了屋。

    身后范说道:“森林在西栗村的东边。因为翡腊花喜欢在黑暗阴凉的地方生长,要进入森林深处才能找到。”

    “明天就出发吧,可能要用两天来确定翡腊花的位置。等月圆花开那晚,抓住被花吸引来食花蜜的织电鸟,那是茧磷森林女巫要求的第一样材料。”

    范看着亚尔曼,他望着远处延伸到地平线的那一片墨绿,眼神凝定。

    范是亚尔曼的亲信。除了吉布森和艾赛克斯几人,也只有范见过亚尔曼在临近僵死期时的状况。

    能想象素来骄傲的血族,会因为四肢失去协调而从楼梯上摔下吗?能想象亚尔曼因为手指僵硬,握不住杯子将血洒了一身吗?

    当时间到来,他拒绝任何人的帮助,拖着逐渐僵化的身体去寻找隐秘的地点,独自度过五百年无人问津的漫长时光,躺在那儿,连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

    当亚尔曼告诉他找到了办法时,范为他感到高兴。但是看完亚尔曼给他的单子后,他沉吟了好一会儿。

    十几种材料,范都听说过,在布兰塔法大陆上都能寻觅到,只是,每样都很稀有,只有在哈德维克家族领土上可找到的材料容易得到些。况且,其中的一种材料难度也太大,一管最纯正的血族血液……

    拥有最纯正血液的,只有现在仅存一位的上古血族……

    血族,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物种,不会有别的血族会对亚尔曼的材料搜寻提供热情帮助,被他们知道,就相当于将最大的把柄交到了他们手中。

    所以被亚尔曼选中参与材料收集的血族,定是他所信任的。

    而此行只有范,其他两个驾车的初级血族并不清楚此行的目的。第二天进入森林,亚尔曼也不打算带上他们。

    但是南绯薇……

    不放心那个懦懦弱弱的少女独自呆在庄园里,亚尔曼想都没想就让她跟了过来。但看她那样子,亚尔曼怀疑她是否能够在森林里走上一小时。

    将她留在村庄里又不放心。

    白天,范找到了村中经常入林打猎的村民,仔细询问了森林的情况,和亚尔曼商量了一天,直到入夜才确定下几个可能生长着翡腊花的地点。

    “不如今晚就出发?”范提议道。反正夜晚对于血族而言没有一点影响。

    亚尔曼想着已经被他打发回去睡觉的南绯薇,犹豫了一下,说:“等天亮吧。”

    他还没有决定是否带上南绯薇,如果要让她同行的话,按范说的人类晚上看不到东西,那就只能白天才出发了。

    亚尔曼走出房间,南绯薇的卧室就在他的隔壁,房门关着。

    他走过去,推了下门——锁上了?人出去了?

    亚尔曼下巴绷紧,转身便走,同时侧耳听着动静。这间房中没人,那里也没有声音……

    人跑哪去了?!

    亚尔曼逐渐地有些怒气,忽然听到一个方向有稀落落的水声,像是雨停后水从屋檐流落。水声很小,隔着房门和一段距离,本该听不到的。但是作为视觉和听觉都十分灵敏的血族,亚尔曼驻足聆听,一秒后就确定了声音来源。

    亚尔曼循着声音快步走到一扇门前,因为没有了耐性所以直接拍开了门。锁脆弱地随之断开,房内氤氲的热气扑了亚尔曼一脸。

    他锐利的视线直接捕捉到了屋内的人影,顿时一愣。

    少女刚从浴缸中走出,赤脚踩在地上,还没有拭干身上的水,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光裸的背上。她将浴巾捂在胸前,吃惊地看着亚尔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泡了好一会儿的少女,薄嫩的皮肤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几缕湿发之下,锁骨明显,看得出少女身材瘦削。

    视线在那只有人类皮肤才会被热水逼出的粉色上驻留了一会儿,直到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妥,亚尔曼下巴微昂,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掩上了门。

    南绯薇:“……”

    被看光了呢,现在尖叫是不是有点晚了?

    浴室中的水蒸气熏到了亚尔曼,亚尔曼脑子有些发胀,觉得整个二楼的空间都变的狭小了。他下楼走到了外面,才找回了思绪。

    也许是展现在他眼前的鲜活少女和血族截然不同的一面,让他觉得新奇,又或许只是对少女□□的身体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亚尔曼眼前总晃悠着她捂着胸口,侧身回望的姿态。

    隔着朦胧水汽,他很清楚地看到她睁大的黑色瞳孔。

    范也在外面,看到亲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然后站定不动,也不知在看着什么。他便走了过去。

    一靠近亚尔曼,范就抽动了一下鼻子,确定是湿热的水气后,他又看了下亚尔曼——并没有沾过水。

    “亲王洗澡了吗?”范问道。血族不喜欢水,他们的身体不会代谢,也不会出汗,也没有必要频繁洗澡。

    范不认为亚尔曼会在条件简陋的这里突然洗澡。

    亚尔曼果然否认了,他微微蹙着眉,说:“是南绯薇。”

    南绯薇?联想到亚尔曼身上的水气,范问道:“亲王撞见她洗澡了?”

    “嗯。”

    “……她穿着衣服没?”

    范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范平常总是是疲乏无力的样子,脸上也总是淡淡的,并不经常有表情,于是亚尔曼眉间皱痕更深:“没有,怎么了?”

    范轻声说:“亲王还记得清函吗?八百年前,我想初拥的那个人类。”

    领地上所有吸纳的新成员都必须经过亚尔曼这个领主的允许,范曾经恳求让他吸收一个新的血族成员。亚尔曼想了起来,那个清函,有着同样奇怪名字的女人,好像也来自东方。

    她在范身边呆了十几年,没等范对她初拥她便死去了。

    亚尔曼恍惚记得,范的变化就是从她死去后开始的。一旦精疲力尽就会精神失控的毛病也是从那时起。

    很久之前,范并不是这样一幅苍白虚乏的样子。

    “我本来对清函也并不了解,后来她生了很多次气,我才知道,像她这样来自东方大陆的女人,对贞洁很是重视,被男人看到她的身体是一件有损名节的事情,很严重,严重到她为证清白会去寻死……”范淡淡笑了下,想起了那时的往事。

    那时他简直不理解清函的举动,直到明白她是真心寻死,才焦急起来。

    死?这个字狠狠戳中了亚尔曼的神经,他声音猛地提高一节:“你说她会寻死?”

    范说:“南绯薇和清函都来自一个地方,想法也应该和她相同。即使没有勇气去死,被您看到了身体也会很悲愤痛苦吧。她们这些东方女人都是很保守的。”

    后面两句话亚尔曼已经没有听到,三秒钟后,刚被弄坏了锁的浴室门又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晃悠两下凄惨倒地。

    浴室中的水汽已经散尽,一眼没有看到人,亚尔曼转身便走,衣角随着他的步伐飘动起来。他攥着拳,搜寻着南绯薇的动静,感官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阻止她!决不许她在他眼底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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