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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自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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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臭。”

    蓝唐黎身上的酒精味确实浓厚,但其实并没有刺激到我的嗅觉,但我就是不想让他呆在我身边。

    感觉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立刻像触电般弹起,远离我的身体,他眼神有些躲闪,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终于转身离开。身体似乎是适应了那股呕吐和灼热,反应逐渐没那么强烈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冒虚汗,我颤抖着将身体像被子里缩了缩,好好睡吧,这样,就不会想着把喝进去的那些东西吐出来了。

    这几天的梦境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似被重重浓雾包裹住般,但又莫名地能感觉到雾气外的光亮。我总是在这片烟雾中穿行,不慌不忙地走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去。可这次的梦境,没有那么压抑沉闷,我似乎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都是一片耀眼的光亮,看不到尽头。依旧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脚下走得道路通往何处。

    睁开眼,周围似乎也是一片大亮,身体贴着一处热源,鼻尖也逐渐能闻到淡淡的清香,蓝唐黎每次沐浴后,身上都会有的味道。

    “我睡了多久?”知道他是醒的,我舔了舔干涸的唇,淡淡地问道。看吧,只要有足够想活的勇气,即使已经病入膏肓,也会有重新恢复气力的时候。

    “三个时辰。”蓝唐黎轻轻地回道,手臂微微施力,将我向他怀里拢了拢。

    “药,吃的。”我不想浪费多余的气力,我知道他听得懂我的意思。

    蓝唐黎又如捧着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丫鬟端了药和粥过来。

    蓝唐黎端着药碗。刚舀起一勺,还没来得及喂进我的嘴里,我就抓着蓝唐黎的手臂,就着他手中的碗,就那么将嘴凑到碗沿,有些狼吞虎咽地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汁。

    蓝唐黎对我的疯狂的举动没有任何吃惊,他甚至轻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似宠哄地轻声说着:“慢点,慢点......”

    这药果然是有用的,这次的反应没有上次那么强烈了。虽然肠胃里还是一股如火烧般的灼热,但至少说明我的身体在适应。

    推开喝得一滴不剩的空药碗,我的眼睛盯着丫鬟托盘里的粥。

    这次。蓝唐黎见我有扑上来的动作,就将粥稍微端远,阻止我欲像刚才一样的动作。他用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擦了擦我唇角滴落的药汁,那薄茧的摩挲感让我生出一种怪怪的刺痛感,那双黑眼里的不忍与痛苦更刺得我不敢和他直视。他说:“你不用这么着急,只要你身体好了,本王一定放你走。你现在的命本来就是从鬼门关夺回来的。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否则会影响恢复,稍微一疏忽,就算康复了。也会留下后遗症的。”

    说着,他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几下。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向我的唇边。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拒绝,但我的眼睛却瞟向别处,不愿对上他那副过于炙热与渴望的眼神。

    蓝唐黎依旧没有离去。我也不想费那个气力去说什么,或许也是不想说。留在王府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吧。

    我在蓝唐黎的撑扶下,终于下了床。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两腿刚接触地面的时候,软得都不像自己的了,似乎连骨头都是松软的。

    今天天气很好,五月中旬的天气,阳光不大不小,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柔柔的,有种躺在父母怀里的感觉。毕竟病得太久了,就这么半扶半拖的状态下,才走了一百来米,又喘得不行,头晕晕沉沉的,眼前泛起一阵阵的黑。

    蓝唐黎抱起我,将我放在一旁被铺了软垫的石凳上,他用手绢小心地给我擦了擦汗,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哪又不舒服吗?”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似乎我不做出点反应,他又不会罢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真得希望他不要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王爷......”

    其实刚才坐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尹田来了,他这一声“王爷”让我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老皇帝怕是真得没多少时间了,一直这么掉着一口气,倒也真是够折磨人的了。不过,蓝唐黎终于可以让我清静一会儿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蓝唐黎皱眉,说这话的时候,两只黑亮的眼睛却始终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你去吧,我晒会儿太阳就回去休息。”

    为了不让他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我特意放缓了语气,还暗示他我不会不辞而别,可蓝唐黎却还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犹豫了几秒,他说:“本王等你睡了再走吧。”

    于是我在他略显伤心的眼神中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就要往回走。

    蓝唐黎连忙扶住我,又将我这才转了身,叫尹田把马牵出来。他又跟医女嘱咐了一番,深深地看了我好几眼,才跨步快速离开。

    连着几天,我都有努力地喝药吃饭,现在不仅能喝粥,一些清淡的菜我也渐渐感吃了,医女还每天给我准备药澡泡。

    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即使这么积极地做康复,我还是能感觉到这身体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恢复了些气力,我似乎根本离不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草。

    我问医女我身体的状况,她总是目光闪躲,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让我不要乱想,只管好好养身体。这副身体的状况从前就不算特别好,一直都柔柔弱弱的,这次流产和精神上的打击,更是将这副身体拖得七零八散。我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恢复完好,只要给我走出去的力气就好。我不想像个药罐子一样将剩下的时光都耗在这黎王府中,时常想着那些痛苦的过去,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别的地方。

    又过了四天,表面上看我似乎好了很多,已经不需要别人扶了。自己走走歇歇的,倒也能逛一阵子。但我知道,这只是被我硬塞进去的那些食物起了作用,我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蜡烛都烧到了最后,灯灭是迟早的事。

    在某些方面,蓝唐黎很了解我,同样的,有些方面,我也很了解他。我知道,他是不会放我离开的。即使他答应了,他也只会放手那么一下下,被他带回黎王府。是迟早的事。所以,如果我真得要离开,就要把握时机。

    而这时机很快就来了。

    蓝唐黎依旧陪在我身边晒着太阳,老远就看到尹田急急地跑过来,我决定赌一把。我说:“蓝唐黎......”

    “什么?”

    “我要走。”

    蓝唐黎愣了一下,皱着眉,他别过眼望向别处,幽幽地说:“你身体还没恢复。”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有力气走出黎王府,你就给我自由。如果你要出尔反尔,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强行想留在身边的。最终只会变为一具尸体。”我淡淡地说。

    “王爷!”

    时间刚刚好,蓝唐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尹田焦急而忧虑的叫声在后面响起。

    “叫崔公公等等,本王很快就去!”蓝唐黎冷声说着,似乎明白了。他自嘲地笑笑,看向我的目光又是那样忧伤而绝望。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本王?是不是连多看本王一眼都不愿意?”

    “晓晓!”蓝唐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柔,他低下身体半蹲在我身边,双眼有那样炙热而渴盼地看着我,他说:“再给本王一次机会吧,本王真得会好好对你,绝不会让你再伤心难过,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相亲相爱。”

    从前?回想这将近两年的磕磕绊绊,我们从来就没有从前。

    “把我床头的包裹拿过来。”我转过脸,对医女说道。

    医女的眼神在我和蓝唐黎之间游移,似在犹豫着该不该听我的。

    “如果你的承诺只是敷衍,我不会再给你承诺的机会。”

    我继续淡淡地说着,蓝唐黎的身体猛然一僵,他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在威胁他,明知他这段时间的心烦意乱,我还是要逼迫他选择,我承认自己是个狠心的女子。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对他狠心了吧。

    蓝唐黎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觉他手心传来的脆弱与无助。身后的医女终于移动了脚步,我将脸转向别处,他的表情真得会灼痛我的眼。

    没有让任何人帮忙,我自己一步步走到王府的门口,看着那几节台阶,我在心里不断鼓励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去,坚持下去,只要走过这几节台阶,我就远离了这些黑色的噩梦,我的灵魂就会得到救赎。

    “晓晓!”脚步刚踏上台阶,蓝唐黎带着痛苦与哀求的喊声又响起。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人,这些天,他真得憔悴了很多,脸上也没有往日那抹慵懒随性,那双眼里装了太多沉重的疲倦。

    我打开手上的包裹,背对着他们将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剪刀拿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身后那袭长及腰部的发丝从肩头处剪了下去,拿着那把飞舞的发丝,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向蓝唐黎苍白而惊异的面庞,我说:“蓝唐黎,这些头发是在王府这段日子长出的,现在我把它留下,从今以后,我们就真得互不相欠了。还有,如果让我发现你派人跟着我,你就让他带着我的尸体回吧。”

    手指一松,那把发丝散落了一地。我将包裹里的斗篷拿出,抑制住双手的颤抖穿好,将黑色的帽子带在头上,挡住那头凌乱而怪异的齐肩短发,决绝地转身踏在台阶上。

    身后一片蓦然,在我走完所有的台阶,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右面猛然奔过来一个太监,连哭带跑地冲上来,他一把跪在蓝唐黎的脚前,哭喊着说:“王爷!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哗啦一片膝盖跪地的声音,我没敢转头看蓝唐黎的表情,如逃跑般,更加匆忙地往人群中走去。承认吧,韩晓晓,你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为他停留住脚步。

    一路上脑子里反复萦绕的念头就是“快走快走”,我似乎撞到人了,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趁着自己还有气力,走得越远越好。

    身体终究到了极限,我倒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这是哪?森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强撑着的双眼慢慢阖上,我弯了弯唇角,似乎听到马车的声音,但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我看到阿明和知知站在不远处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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